陆屿带着一堆文件和陆以川在病房中交谈许久,李三援被要求回避,便坐在门外走廊等候。他知道陆黔安死亡的真相后真的心痛到连活着也成为煎熬,那种折磨让他越发想念陆以川,他想靠在儿子身上好好哭一哭,想摸摸他的脸,想跟他倾诉自己心里的后悔,结果他只等到了陆以川车祸的消息,而且还是在陆黔安出事的同一个地点。一种叫天意或者说命运的东西盘旋在李三援头顶,他差点没力气站起来,满脑子都是“陆以川也要永远离开了吗”这个疑问。
在陆以川床前,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时,李三援第一次如此确信自己再也离不开儿子,他不能容忍失去陆黔安后再失去陆以川,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他一定会立刻跟着结束自己的生命。李三援其实远没有自己认为的坚强和洒脱,他不过是幸运而已,奶奶死后他有陆黔安,陆黔安离开了他有陆以川,有人做他的后盾,所以他有恃无恐,当真的背靠悬崖,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凝望深渊。
胡思乱想一通后,陆屿走出病房,告诉李三援已经把情况都和陆以川说明完毕,目前陆以川接受良好,唯独一点,他不愿承认。
“还有什么问题?”
“二婶……他觉得,你不是他母亲。以川看了户口簿,他只认你是他的小叔。”
“小,叔?”
李三援愣住了,他觉得有点讽刺,他以前对陆以川严防死守,只允许他在家外面叫自己小叔,可现在他恨不得冲到陆以川面前剖开心肺地告诉他我就是你妈妈,我九死一生才把你生下来,你怎么能不认我?
“其实没什么影响,二婶,以前以川也是这么叫你。你们按平常相处就好,他已经知道你是他的亲人,不是什么护工。”
“呃,好,好……”
李三援告别陆屿后,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屋内,陆以川已经又一次躺下,他醒后总是很没有精神,对睡觉之外的事没有兴趣。李三援轻手轻脚走到床前,想捉住陆以川露在被子外的手,但才刚刚肌肤接触,陆以川就把手缩回去了。
“我休息了,小叔。”
“那你睡,有事喊我。”
李三援讪讪收回手,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陆以川的睡脸,然后又摸出手机心不在焉刷了一阵,心里一直惦记着刚才陆以川的举动。他知道自己是小叔,是亲人,为什么还要躲着呢,他不喜欢被人碰吗?李三援打开手机相册看以前和陆以川的合照,他们总是贴在一起的,以前陆以川最喜欢挨着他触碰他,脸上再冷冷淡淡,手心也是热的,李三援想念那个儿子了。他不想要陆以川像对待外人一样对待自己,他不想以后都面对这样的冷漠,越想越难过的李三援有些憋不住泪,逃也似的小跑进盥洗室躲起来哭,隐隐绰绰的哭声飘进陆以川耳朵里,他忍不住皱眉,屈了屈刚才被触碰的手指。
在陆以川的预料中,这个时候李三援该憋不住脾气开始发火了,大概会扔东西砸桌子,质问他怎么能把妈妈都忘掉;可能还会摔门而去,又去买醉,然后醉醺醺回来撒泼打滚,要自己快点把一切都记起来。总归不该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悄悄躲起来哭。
陆以川听着那声音,心里并没有多少畅快,只是他最终也没有下床去找李三援,任凭那哭声回荡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