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白天的状况,元念卿又想到一事:“对了,我明天要去刑部翻阅案卷证物,你把那两张图预备出来,我要一并带过去。”
他去药箱旁边打开一个小匣子,取出小口袋。这匣子也是师父给他做的,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能卸下拆开,再重新拼装。根据方式的不同,一共可拼成六种不同的样式,腾出来的空间也不一样。
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里面都是放一些珍藏的零碎物件,像是师父做的小玩具、元念卿送他的小玩意。
元念卿一眼就看到匣子里那对肚子鼓鼓的木头燕子:“我之前还寻思这东西去哪了,原来你都好好收着。”
这对燕子也是自己的宝贝,他笑着点点头,将口袋交给元念卿。不过给完之后盯着人不放,专等对方解惑。
元念卿知道他的意思,收好口袋拉着他坐到桌边:“我之前核对你父亲留下的证物时,发现了一本十分奇怪的诗词小集。”
诗词小集?白露只记得父母擅长音律,以前父亲在家时,经常与母亲一起焚香抚琴,家人们都说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是令人艳羡的一对,吟诗作词倒不记得见过。
“本来写诗赋词没什么奇怪,那本小集上的字迹也和你父亲在公文上留下的一致,唯有文风出入甚大。你父亲平日行文工整,用词严谨,可那本小集上的诗词净是些生僻词句,读起来也像是硬凑,有些连韵脚都压不上。”
这么说来父亲果然不擅长写诗?可不擅长为何还要露怯,特意留下一本小集?
“不过最让我不解的还是那本小集上的诗词排布,前一页偏左后一页可能偏右。你父亲专管圣谕及政令的记录誊写,应该对各种文体的排布规制十分讲究才对,虽说是私人小集可以随心所欲,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露也听得奇怪,按理说父亲两榜出身,怎么也不该连诗词韵脚都压不上,而且还特意编纂成集留下来,莫不是故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善诗词?
“另外那本小集如果是查抄你家时留下的到也没那么引人注目。可它是混在公文中,存放在中书省里,而后连同其他公文书册一起当做证物留存,这就让人不得不在意。”
既然有这么多反常迹象,或许那本小集另有用途。
“那日你给我看这两张图,我忽然想到曾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的一种密函。那种密函一式两份,一份看起来就是普通书信,而另一份则是一副花枝图。将两份对在一起,图上花朵位置上的字,才是真正的信息。”
白露恍然大悟,所以这不是两张简单的涂鸦,很可能是用来解读讯息用的密函!
“这两张图又正好是书页大小,我才想用它们对一对那本怪异的诗词集,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元念卿说到这里握紧他的手,“如果真能对出些什么,就说明你的处境比咱们之前料想的还要危险,你本来的身份也就更加不能暴露。”
他明白对方的担忧,如果真能对出些什么,就说明当年自己被送离京城,其实还有运送密函的任务。母亲大概知道这一点,怕自己在路上遭遇不测,才会临时改变主意。
“如果这真是一封密函,那么想要追讨的人和本该接取的人都会设法找你,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元念卿苦恼道,“毕竟我们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而且明枪容易化解,暗箭却着实难以预料。”
听到这里白露不禁有些愧疚,他终究还是为元念卿平添了许多危险。
“又胡思乱想。”元念卿点了点他的鼻尖,“刚刚那些是坏处,但如果真能有所收获,或许就能了解你父亲篡改诏令的真正目的,继而获得更多那件谋逆大案的线索,说不定我们还能因此早些回安陵。”
他知道对方说这些是不希望自己为此自责,情不自禁将人环抱住,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四肢透出的冰冷。
“不用担心。”元念卿舒心地枕在他肩上安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肯定没问题。”
他轻轻点头,缓缓收紧双臂,希望自己的体温能够缓解那份冰冷。
元念卿一去就是七天,每天只是打发人回来告诉不能回,其余的音信一概全无。
这意味着那两张图真的对出些什么,白露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他更担心元念卿的身体,再这么操劳下去,真的会撑不住。
到了第八天,每日捎信的家人迟迟不见回来,就连他也坐不下去,晚饭后走出内院等人。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门口便嘈杂起来,是府里的马车带着元念卿进了门。
他喜出望外,快步迎到车前。
“等很久了?”元念卿下车拉起他的手,“不是说过不要等。”
他连连摇头,目不转睛盯着对方,虽然能看出疲惫,但精神是好的,手上的温度也和平时一样,没有变得更冰。
“我没事。”元念卿照旧没有表情,但神色松弛,不似之前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