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神情扑朔,回头时,无措随着皱纹在眉眼横生,见说不通,缓了缓又换个路子反驳:“很难的,小鱼,你知不知道,童童比你小五岁,她才二十多,她的人生还有多长的路要走?谁能保证未来一成不变呢?妈妈知道,体制内催婚最是有一套,人家求进步,不结婚不行的。”
“我好像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童舒岚插话进来,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恰恰挡在罗星和陈瑜的中间。
她不是来打口水仗的,罗星也不会听她脱口而出的决心。
“刚刚我爸说陈叔叔有点难受,他先送他回去了。我妈醒了,罗阿姨,你要进去吗?”
人总是偏向于相信与自己年龄相近、经历趋同的人。所以父母不信任儿女的建议,不认可她们的人生,却能听从兄弟姐妹、亲朋好友的劝导。
罗星恍惚间将此时一派坦荡的童舒岚认作了一颗无公害的小白菜,倒像是自己迫害一对有情人劳燕分飞。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对啊!
这俩人怎么又牵上手了!陈全倒是聪明,留她在这里当坏人。
她盯着两人,干巴巴扔下一句:“我可不会答应的!”转身进去和周容诉苦,以求共同退敌之策。
答应什么?答应我上门求亲?联想跟做梦似的。
童舒岚后退一步,整个人都涌着生动,朝向陈瑜连呼吸都变快了,正式道:“真的要搬家了,通知我月底报道。”
“周阿姨是不是装的?”陈瑜眯起眼睛,看着妈妈和周阿姨相拥而泣,场景好笑又温馨,她放过了上个问题显而易见的答案,回归正题:“得先把洋芋接来撑场。”
洋芋搬家进程遥遥领先。陈瑜则迎来了新一年的国庆,重复着在天上的劳作。
童舒岚分到了社保基金方向。领导带她去处室的时候训话,提醒她在资金大池子里最重要的就是修身养性,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廉政教育。
而后全局开大会,警示教育片里的落马高官声泪俱下地反思,看起来真真假假,令人唏嘘。童舒岚暗道自己进去了都没单间配套可住的。
她想,她确实没这样远大的理想。
童舒岚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职工亮哥学政策,一上午也就读完了一项业务的政策文件。
他们处室三年不见新人,亮哥看她就像看转世灵童,恨不得她立马上手分担工作。
童舒岚在基层学到的,政策总有互相掣肘之处,来不及感慨,亮哥转头大声喊她:“小童,这个材料你先翻,我把再就业的基金管理文件打给你一份,有个点是两边共审,你结合起来看。”
童舒岚被他急促的气氛带动,那股“为人民服务”的劲上来,又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赶上申报系统要接入国网的当口,后面最高权限就不在本级,相应政策也会做出调整。这消息公布后,提交材料抢时间的人特别多。
童舒岚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市级部门也是要加班的。
秋天已经姗姗来迟,同样姗姗来迟的,还有她与陈瑜的假期。
搬来陈瑜家后,童舒岚上班的距离大大缩短,两个人商量着卖了童舒岚的小破车,陈瑜把自己的车拿给童舒岚开,美其名曰“车夫”接送不能自备工具。
童舒岚终于过上了“公车私用”的好日子。但奔驰e300于她而言实在豪华,她嘴上吃软饭在所不辞,真吃上了,始终心有不安。
陈瑜只好又给她买了小电驴代步。但今天,童舒岚没有开它上班。
“那我来接你哦。”陈瑜的消息穿梭而来,悠然带过一页新的音信,照亮一扇小小的心房。
市人社的外围是一圈广场,四周高耸的办公楼遮蔽着这里,八点半的夜色平常又朴素。大家都还没走,童舒岚是还不专业的新兵,帮不上太大的忙,也不好走。
“可是还要有一会儿。”
“你等我那么多次,我等一等有什么呢?”陈瑜稍微倾身,仿佛已经看到对方愧疚的眼神,想象让她的心连坐,平白开始颤抖。犹嫌不够,她语气比以往更轻柔:“辛苦的清汤大老爷,你们车库怎么收费的?”
“我哪算辛苦。”童舒岚环顾四周,同事们终于有了点要跑路的迹象,她在手机打字:“管理费一季度一交,你直接来,不要钱。”
陈瑜抠门的本领越来越强了,童舒岚合理怀疑这台e300是不是抠出来的。
“我今天骑车来接你。”
江城最适合骑车的季节就是秋季,童舒岚练车还是跟着陈瑜练的,所以只当她玩心大起,并不质疑她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