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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写文日常 第127

周春花知道自己这个孙女是个倔强性子,能得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也没有继续纠缠,继续带着姚家兄妹出门,姚晓瑜在家硬是吃吃喝喝的到了店铺开张,整个人都圆了一圈才带着痊愈的好消息出门,寻了牙人又去打了牙祭,痛快的玩了几天才想起将自己要去新房子的消息告诉众人。

姚晓瑜没说房子是自己买的,只说编辑部很重视她,为了确保她不被别的报社挖走,给她提供了一个租界的房子作为福利,只要她还是小说日报的供稿人,姚晓瑜就可以一直住下去,她已经去看过房子,觉得还不错,打算这两天就搬家。

消息一放出来,整个姚家都炸开了,众人都表现的颇为激动,但不是第一次经历的姚晓瑜早就没了慌张劲儿,甚至还能在心里回忆之前类似的场合是不是出现过相同的台词——再怎么闹,经济基础和物理手段都是她占优势的情况下,妥协的只会是姚家。

这次也的确没有例外。

众人去参观了一遍房子后,哪怕是昧着良心都没法说家里的环境更好,加上里外都有人敲边鼓,姚家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妥协。

搬家的事情给家里过了明路后,姚晓瑜虽然还是暂时照常回来,陶笑笑每次出去的时候却都带着个大箱子,而姚晓瑜的房间也在几天内就变得空空荡荡,只是她放在外面的私人用品并不算多,姚家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直到正月十六,陶笑笑将最后的洗漱用品也收进箱子,姚晓瑜难得温情的跟众人告别,姚家看着飞扬的裙角消失在门外,晚上等了又等,依旧不见两个女孩的踪影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们真的走了。

姚家因为两人搬走产生的种种不习惯不必赘述,姚晓瑜和陶笑笑坐着黄包车去新房的时候却高兴的很,陶笑笑单纯因为姚晓瑜没有把她落下,姚晓瑜的高兴则是因为她能住进自己的房子。

生活便利的,只属于自己的,有产权证明的房子。

两人出来的很早,但抵达新房门口的时候,还是瞧见了一长串正在等待的雇工,旁边有个穿着大头皮鞋的巡警看着,至于防备对象……陶笑笑将钱递过去,姚晓瑜说了几句好话,巡警的目光立刻就变得清澈起来,迅速且识趣的道别走远。

“先进来吧。”

陶笑笑用黄铜钥匙开了门,众人依次入内后,有些拘谨的站成一排,姚晓瑜挨个打量过去,先对自己的满配成果点点头,又皱起了眉。

她看得出雇工们已经尽力将自己打理的干净,但除了裁缝,其他人离姚晓瑜能接受的标准还是差了些,好在姚晓瑜早有准备,叫了一溜黄包车让人挨个上去,浩浩荡荡的赶往洁净女浴所。

“从头到脚都要搓干净,回头找我结账,”

姚晓瑜把这堆大大小小的脏脏包交给浴所的女招待,洁净女浴所虽然主营高端业务,但底层攒了钱也能咬咬牙过来一趟,姚晓瑜带过来的这些人并不在接受不了的范围内,招待确定服务范围后,便微笑着要将人带走。

众人都是头一次来女浴所,哪怕招待开口也不大敢跟上,只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做主的女郎,姚晓瑜却不看她们,只说了自己这边的员工录用标准:

“指甲不能留,头发剪不剪无所谓,但要是洗完头发里还有虫卵,那就去找别的工作。”

有些绣娘出于需求可能会留上长指甲,可姚晓瑜这边的裁缝并不做什么特别精细的活计,相对于长指甲带来的些许便利,姚晓瑜更不能接受它的藏污纳垢,浴所这边的服务齐全的很,索性一并搞定。

至于虫卵……姚晓瑜看不惯,但不得不承认头上有虫子,身上有虱子是这个时代底层人民的普遍现象,许多人习以为常到甚至将抓虱子当成娱乐手段,男子将捉到的虱子放在嘴里一咬,产生了更响的声音的那一方就像是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胜利。

现代离人虫共存的时期已经相当遥远,但在这个时代,除了梳子,还有一样十分流行的头发用具叫篦子,它跟梳子的差别不大,只是缝隙极其细小,能把头发上的皮屑成虫和虫卵带下来,红楼中篦头发,说的就是这个篦子。

姚晓瑜能看出众人对这份工作的重视,理解他们的客观条件,但理解并不意味着接受,以前是没办法做到,现在她提供了解决方案,要是依旧不愿意的话,姚晓瑜只能承认她们和自己缺了些缘分。

“让她第一个洗,”

见众人乖巧的跟着招待走,姚晓瑜又想起什么,指着裁缝说道。

“打理完了来找我,有事要你做。”

这话是姚晓瑜对裁缝说的,其他人的事情没做完还能暂时放一放,只有裁缝不行。

对女子来说, 去外面洗澡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大清虽然亡了几年,外来的新事物也逐渐引进, 但大部分人还是遵从着旧时代的生存法则,虽不至于被人碰了胳膊就要砍手,可像是脚一类的地方, 多数人还是认为只有夫婿一类的亲近之人才能观看。

这个趋势要一直持续到三十年代上下,各种运动轰轰烈烈,橡胶制品广泛传播, 凉鞋成为女工的习惯穿着后,脚才会逐渐退出隐私部位的行列,而在这样严苛的规定下, 别说葛大力她们,便是幼年富贵的潘铁凤,卫生条件相对合格的范锦绣,也是头一次在外面洗澡。

洗澡对男子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尤其在夏天:乡下的男子脏了,直接去河里把自己洗干净就是了;城里的男子觉得身上痒痒, 大可以去到处都有的公共浴室甚至老虎灶,花上几个乃至几十个大子儿,或是单独泡汤, 或是享受搓澡洗头修面的一条龙服务。

但女子不一样,听话懂事守规矩,入水宫寒无子难嫁人, 一句句言语一个个眼神就像是锁链,实在难受的慌的时候,也只能拿着湿帕子擦擦, 非要洗澡,就在家里烧一锅热水自己打理,这种来到正儿八经的洗浴场所从头到脚的洗刷,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头一回——

洁净女浴所除了最开始的一小段时间,后面基本不做什么广告,作为上海首家,到现在也是唯一一家的大型女子洗浴中心,她们过了最初的揽客期后,已经是一年四季都忙不过来的状况。

老板一直有开分店的念头,但几年下来还是个念头,倒不是没钱,而是上海盘根错节,阎王小鬼密密麻麻,现在都没打通各个关节。

在这个车马很慢的时代,哪怕有几个雇工是从小生活在上海的,也并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进来后一个赛一个的手足无措,好在女招待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顾客,只让其他的服务员过来挨个把人带走清洁。

姚晓瑜对自己的卫生状况很重视,给雇工们点的都是一对一服务,鱼贯而入的姑娘们瞧了自己的招待对象,便动作一致的将人往旁边的房间拖,连裁缝范锦绣也不例外——她头上的确没虱子,可也几天没洗了,一样要走流程。

雇工们迷迷糊糊的跟着姑娘们走,一会儿的功夫便全都进了房间,里面是一排窄床,床头放着水盆,姑娘们让雇工挨个躺到床上,怕她们尴尬,还贴心的询问要不要拉帘子。

床与床之间都有支架,上面挂着块一米多的布帘,拉开以后就看不到隔壁床的状况,雇工们本就因为能瞧见彼此有些不自在,知道还有这个选项后立马点头,然后她们立刻因为这个决定庆幸起来:这个房间是专门用来篦头的,水盆是装热水烫死虫卵虱子的!

篦发跟梳头的区别并不大,只是因为篦子的齿缝细,众人头发上的……各种内容又有点多,服务者们都是从下往上的慢慢梳,时不时还要用刷子将篦子刷干净。

雇工们要是没拉帘子,虽然瞧不见自己的头发状况,却能看到别人的头发,不管是对长期相处的需要还是出于对眼睛的保护,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通头不是全套清理的结束,而是开始。

等篦子在脑袋上的每一寸都走过一回,姑娘们才正式开始给雇工们洗头,这个时候还没有洗发液,但浴所的清洗也并不用角皂,而是用了更流行也更昂贵的香皂——姓陶的老板生产的商品,不比外国的厂子差,却篦洋货便宜不少。

头发一寸寸的被洗干净,姑娘们并不吝啬时间和香皂,等头发彻底干净,便用布料在将其全部堆到脑袋上,再去进行泡汤搓澡的大流程。

这些事情对雇工们来说都是极陌生的,她们无措到惶恐的地步,但想起姚晓瑜说的不干净就走人的话,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女郎叫你去做什么啊?”

潘铁凤小声问裁缝,她在被篦疼了好几次以后,就果断选了剪短头发,加上中间配合的很,全套清洁下来跟不用篦头但有些别扭的裁缝花费的时间竟然差不多,现在两人都躺在摇椅上休息,等头发干了些再出去。

潘铁凤看着裁缝,心里跟猫抓了一样——别的雇工都是早早就过来了,只有裁缝是跟着姚晓瑜一起过来的,刚才又只点了她一个,潘铁凤实在好奇的很。

“我也不知道……”

范锦绣双目无神的摇摇头,她自认为不是个迂腐的女子,但被掰开双臀搓屁沟的刺激还是太大了点,潘铁凤把她当人脉,她还觉得今天实在荒唐的很,怎么被人说给工作就乖乖上了车,也不怕姚晓瑜是拍花子,把自己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