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默然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是陛下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瞧见的。”苏清宴道,“今早在宫道上看您二位……袖中牵手。”
楚默然轻笑一声,放下茶壶:“苏会长好眼力。不错,我与宣逸,确是如此。”
他承认得干脆,倒让苏清宴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那……温家与楚家可知晓?”苏清宴问。
“家父家母早逝,楚家由我做主,无人敢置喙。”楚默然神色淡然,“如今温家也是他说了算。他母亲……早知此事,虽起初难以接受,但见宣逸心意已决,也就默许了。”
苏清宴松了口气:“那就好。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征得二位同意,将您们的故事稍作改编,刊印在小报上。”
他将来意详细说了一遍,包括舆论引导的打算。
楚默然听完,沉吟良久,忽然问:“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陛下准了。”苏清宴坦然道,“不过楚先生若觉得不妥,我绝不强求。此事关乎二位清誉,需慎重。”
楚默然却笑了:“清誉?我楚默然行医济世,但求问心无愧,何须在意那些虚名。至于宣逸……”他眼中泛起温柔,“他向来不在意旁人眼光。只是此事需问过他,我不能独断。”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温宣逸一身常服走了进来,见苏清宴在,微微一怔,随即含笑拱手:“苏会长。”
“温大人。”苏清宴起身还礼。
温宣逸在楚默然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方才在门外听见你们说话,可是在说小报的事?”
苏清宴点头,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温宣逸静静听完,与楚默然对视一眼,才缓缓开口:“苏会长的用意,我明白。如今朝中对陛下与苏会长之事,确有非议。若能借此引导百姓舆论,确是良策。”
他顿了顿,看向楚默然,眼中含笑:“何况,我与默然的事,本就不需藏着掖着。”
楚默然握住他的手:“说什么委屈。倒是你,刑部侍郎的身份,若此事公开……”
“刑部侍郎又如何?”温宣逸神色坦然,“我为官清正,办案公允,不曾有负皇恩、有愧百姓。私事如何,与公务何干?”
苏清宴心头一热,起身郑重一揖:“温大人、楚先生高义,清宴佩服。”
温宣逸扶起他:“苏会长不必多礼。只是这故事要如何写,还需斟酌。不可过于直白,以免落人口实。”
“我明白。”苏清宴笑道,“我会请一位文笔极佳的先生执笔,故事会隐去真名,地点、官职也会稍作改动。主旨是颂扬真情难得,无关风月。”
三人又商议了细节,直到日头西斜,苏清宴才告辞离开。
临走时,楚默然送他到门口,忽然道:“苏会长,陛下待你,确是真心。这些年来,我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
苏清宴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楚默然倚着门框,笑容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认真:“陛下自幼在深宫长大,见过太多虚情假意。他能对你敞开心扉,实属不易。你莫要负他。”
苏清宴郑重点头:“我知。多谢!”
回宫的路上,苏清宴心情极好。
不仅因温宣逸和楚默然爽快应允,更因他从二人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男子与男子,亦可光明正大地携手余生。
虽然前路仍艰,但至少,他们不是孤例。
马车行至宫门,云隐已候在那里:“苏公子,陛下在暖阁等您。”
顾北辰将苏清宴拉到身边,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事情可还顺利?”
苏清宴点了点头,看着他眼中满是自己,心头一软,靠进他怀里:“北辰,若有朝一日,朝臣以子嗣为由逼你纳妃……”
“那便让他们逼。”顾北辰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坚定,“朕是天子,若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这皇位坐着有何意义?清宴,你信朕。”
“我信。”苏清宴轻声应道。
窗外暮色四合,宫灯明亮如昼。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着相拥的两人,静谧而温馨。
从这日起,苏清宴便忙了起来。
他先是在城南盘下一间铺面,挂上“清风书肆”的匾额。书肆明面上卖些话本、杂书,暗里却筹备着那份“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