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另一叫声回应。
一个穿着夜行衣、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情况有变。”苏清宴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顾北辰此人,深藏不露,绝非易与之辈。今日他……举止怪异,且西苑命案,他似乎已有所察觉,我在他面前,如履薄冰。”
黑衣人影闻言身形微顿,声音沙哑:“他怀疑你了?”
“尚未可知,但试探之意明显。他比我们预估的要敏锐得多。”苏清宴深吸一口气,“原定交接密报的方式,风险太大。此次之后,顾北辰必定加派人手监控西苑。”
“你有何建议?”
苏清宴略一沉吟,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念头:“下次联络,改用……”随即附在他耳边说了计划。
黑衣人影点了点头:“可。自己小心。主上吩咐,务必取得他御书房暗格钥匙的图样,此事需从长计议,切勿急躁暴露。”
“明白。”苏清宴点头,“告诉主上,计划恐需调整,顾北辰并非理想傀儡,需做好第二手准备。”
“嗯。”黑衣人影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重重暗影之中。
苏清宴又在原地静立片刻,听着风声掠过花树沙沙作响,再三无异常,才整理了一下衣甲,若无其事地继续巡夜。
作者有话说:
老板试图攻略我
紫宸殿内的压抑气氛,直至退朝的钟声响起。
顾北辰头疼抚额,眼神示意王川。
王川会意,上前两步,掐着嗓子高声喊道:“退朝。”
官员们低着头鱼贯而出,彼此交换着眼神。
工部尚书李崇明方才那番为民请命的陈词,余音犹在,沉甸甸压在朝臣心头。
御书房内。
顾北辰已换下厚重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更显出几分清俊。
当李崇明领着几位大臣前来求见时,苏清宴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这阵势,哪里是谏言,倒像是一场有备而来的逼宫。
“陛下!”李崇明手捧奏折,声音带着哽咽,“江南民生艰难,若再抽调粮饷充作军需,只怕要生出变故啊!”
其余大臣纷纷附和,言语间不离“百姓”“民心”,仿佛不依从他们的建议,便是置黎民于不顾的昏君。
顾北辰猛地咳嗽起来,以帕掩唇,肩头轻颤。待抬起头时,眼角泛红,声音虚弱:“诸位爱卿……朕岂会不体恤百姓?只是西北军情紧急……”
“陛下仁德!”刘阁老立即接过话头,“老臣愿亲赴江南督办赈灾,只需暂借军饷三成以解燃眉之急……”
话音未落,几位老臣齐齐跪地,御书房内的空气顿时凝重得令人窒息。
苏清宴目光低垂,看似恭顺,实则内心正在腹诽。
这不明摆着欺负年轻人吗?他心想,跟以前公司里那几个老油条一个德行,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肚子里全是算计。
可瞥见顾北辰攥着桌角的手指都发白了,他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他暗骂自己,自己一个暗卫加侍卫,却在这儿操这份心。
可看着那几个大臣绸缎衣裳底下那靴面上露出的金线镶边,再瞅瞅小皇帝那孤立无援的样儿,他那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就在顾北辰看似危难之际,苏清宴上前奉茶,脚步却是陡然一斜,不小心碰翻了茶盏。
清脆的碎裂声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见顾北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清宴赶紧跪下请罪,假意收拾碎瓷,趁机飞快地用茶水在桌脚划了“查”字。
顾北辰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声音疲惫:“都先退下吧……让朕再想想。”
等人都走光了。
顾北辰突然轻笑一声:“苏卿,你说李尚书那万民书上,墨迹干了没?”
他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闷声道:“陛下,臣是个粗人,不懂字画。只晓得……真正的万民书,上头该是密密麻麻按满了红手印,或许还沾着点灰果是泥。”
顾北辰没说话,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窗外的白玉兰被风吹得沙沙响,几片花瓣悄悄飘落在地上。
他仿佛耗尽了力气,靠在龙椅上,闭目不语,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
“陛下?”王川担忧地上前。
“无妨……”顾北辰摆摆手,声音虚弱,“朕歇歇便好。王川,你去盯着太医院煎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