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夜的月特别圆。盈盈的月光如水,洒在甘州的土地上,只见那大红的灯笼内,烛火彷佛镀了层银,银晕红焰,红丝金晖,既是高贵,又俗不可耐;既是俗气,又有种出尘之态。一如那「玲琅春」的头牌,即将出阁的花魁。
十五的春,总是特别热闹。正月没有宵禁,大街小巷皆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景象。玲琅春里,更是一片灯火荧煌,底下的男子nv子,皆翘首以盼谁能拿摘下今晚的花牌。
阿尔敏费了不少唇舌银两,透过青梅竹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见到了艾连。彼时的艾连,已经披上了一身红纱,纱的质料是名贵的雪蚕丝,以红梅挑染过,闪着星点的光泽。轻薄的纱无法掩住每一寸肌肤,若隐若现的样子反而更能挑起无法言喻的慾望,阿尔敏一时间仓皇地撇开了眼,不知该向哪儿看,後似是想起了什麽,脸上的红晕褪去,闪烁的眼神转为坚定,唯有赤红的耳朵透露出方才的心绪。
「艾连。」他轻声叫唤。
那人转过了身,一汪湖水似的碧se眸子,倒映出来者的身影。而来者又在他的眸中,看清了自己瞳孔中倒映的他。
yan丽的血红纹路爬上了双颊,染在了眼下,上了胭脂的双唇更显丰润,一双既有情又似无情的双眼g着人,彷佛也能g走魂。
於是,来者的脸又一点一点地红了。
「阿尔敏,你怎麽来了?」艾连并未注意到青梅竹马奇怪的脸se,在这是非纷杂之地,他的眼神意外的单纯,也意外的直接。
「艾连,我们逃跑吧。」阿尔敏盯着艾连,紧张却又认真地说。
「今晚?逃跑?」艾连笑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人群熙攘来往,龙蛇混杂,这是最好的时机。没有人能想到你会在这时候逃跑,且一旦出了这门,就没有谁能找到你了。」
原来是认真的啊。艾连唇边的笑意一点一滴地淡了下来。「我逃了,你怎麽办?你要跟我一起逃吗?那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又该如何?寒窗苦读十五载全数作废?你让爷爷一个人怎麽办?」
「我??!可是你让我怎麽眼睁睁的——」因为情绪激动,少年的嗓音沾上了几分哽咽。
「从前怎麽看,今日就怎麽看。」艾连淡淡地说,「不会有什麽不一样的。」
他是五岁进的玲琅春,如今都已十载过去,要说什麽清白,连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就是头一回在花期接客而已,还能有什麽不一样吗。
反正,玲琅春又不可能让他怀上恩客的孩子。
但是??「阿尔敏,你能想过要带我逃跑,我很开心。」
??????
今夜的玲琅春,气氛有些异常。鸨娘以帕子暗暗抹了抹额角的汗,又堆起满面的笑容继续招呼客人。
花魁出阁,本就非寻常事,可异常之处不在这儿。久历江湖的鸨娘早就练出了针一般的眼力,她眼角的余光环顾四周,确定了心中所想。
异常的,是人。
平时的玲琅春,往来要麽达官显贵,要麽仕子举人,可今个儿的玲琅春,多了几分萧瑟而沧桑的气息。
山雨yu来风满楼。
这是江湖的味道。
他们虽然也有几个穿金戴银,气质拔萃,可行走江湖,那份意气终究遮掩不住。
今夜,只怕会出事。鸨娘皱起了眉,风韵犹存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愁绪,她养了这麽久的心肝儿,砸了多少银两和人手下去调教,好不容易熬成了头牌,就是为了今夜能卖个好价钱。这些江湖人动刀动枪毫不眨眼,要是桌子椅子刀鞘嗑到了心肝儿的脸上身上那可怎麽办?
鸨娘一边惴惴不安,一边望着月影斜移。
时辰到了。
方才还闹闹腾腾的人们默契地同时安静下来,只听清脆的玉佩撞击声响,重重纱幕之後,一道隐隐绰绰的影子静静地立着。
鸨娘朝乐师使了个眼se,袅袅的琴音响起,随着人影渐渐穿过一重又一重的纱幕,那若隐若现的红纱,g人心魄的双眸都让许多人坐立难安,直想上去将纱掀了,别那麽yu拒还迎。
琴音止,而花魁的身影在最後一道纱幕前止住。
「鸨娘,今夜这花牌该怎麽玩儿?」终於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鸨娘掩嘴一笑,「客倌莫慌,这不,还有最後一道帘子呢。」语毕,她轻轻拍了两下掌,一旁服侍的两个姑娘莲步轻移至台中,福了福身,将最後一道纱幕向两侧卷起。
出乎众人意料,所谓的「花魁」竟是名少年!
神州自古奇事多,谣传当年上皇派人至蓬莱寻长生药,本yu与ai卿共享长生,怎料这药无法长生,却可在特殊时期,通过摄取对方的tye,从而孕育生命,且生下的孩子有机率也拥有相同的t质。
古书记载,这种t质的人在那特殊时期时,脸上会带有血红如花的纹路,故称为「花期」,而这种人又被唤为??「红奴」。
新奇的事物总是让人在意,本来有些意兴阑珊的nv客来了jg神,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以红纱遮面的少年,而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客人更是毫不掩饰自己放肆又滚烫的目光,感到疑惑的人在交头接耳的私语中,也得知了少年的特殊x,不敢置信的眼神底下,却又带着几分好奇与跃跃yu试。
真是清一se的肮脏。艾连心想,完全没在意究竟是谁能摘下花牌,也没在意底下喊价的热火朝天。不过,反正我也不乾净。
五岁那年,父亲不知道犯了什麽事,他们一家无论年龄都入了狱,最终,他因为年纪还小,t质又特殊,被发配入玲琅春。离狱的那天,他看见了母亲的屍t。
她是遭不住拷打si的。
他好恨。
恨父亲的失踪,恨自己的无力。
最恨的是那陷害他家的幕後凶手。
可是他根本不晓得凶手是谁,於是乾脆恨上了偏听偏信的皇帝。
要是这天下大乱就好了。艾连不只一次如此恶劣地想过。他希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审判者,那些直接或间接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上位者,通通si不瞑目。
要是他有机会。
要是他有能力。
艾连发誓,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这天下不得安宁。
二、
铿。锵。
刀光剑影搅乱了月se,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惊醒了走神的人儿,艾连这才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只见玲琅春不知几时已乱得像锅大杂烩,唯有他仍然安然无恙地站在台上。
发生什麽事了?少年茫然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碧se眼睛。
酒桌饭菜倾倒於地,椅子也被砍得七零八落,可打斗的人们却彷佛在这件事上特别心有灵犀——他们有志一同地避开了台上的花魁少年。
於是,乱的是这栋楼,狼狈的是衣衫不整的客人,而台上的他仍然安然,美丽,无恙。
十五的少年,最灿烂的年纪,最美好的躯t。他的眼睛多漂亮,映得出人心底的wuhui不堪,他的神情多无辜,好似再多的肮脏也无法沾染其身。长发与红纹模糊了他的x别,是的,他可以是丈夫,却也能是任何人的娘子。
除了少数的知情者,没有人明白风雨为何会在今晚而至,也没人清楚为什麽是在玲琅春。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为什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湖便是如此不讲道理。
冷静下来的鸨娘赶紧找来了护院打手,随着包围的人手增加,最先挑事的人似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栽跟头,於是朝同伴使了个眼se,一名金se短发身型娇小的nv子如箭矢般向台上的少年s去。
然而她被另一名目露杀意的黑发少nv所拦。
两个人在台边缠斗起来。
见状,为首的那名男子和他另一名身材高挑的同伴兵分两路跃至台上,鸨娘着急地催促打手去救人,而就在此时,那名处於焦点中央的红奴,双眸一点一点地弯了起来。
他笑了。并且笑得很开心。彷佛对於这种混乱的局面,感到十分的喜悦。
只差一步就要抓到艾连的莱纳一愣。
为什麽要笑?是的,他承认,或许真的有所谓的一笑倾城,可对莱纳而言,能倾倒他的笑容,只有赫里斯塔——他的呼x1蓦然一窒,直觉令他迅速地闪避并护住要害,可那凌厉的刀还是削下他脖子的一块r0u,要是再慢个半秒,便是一刀毙命。
快到让所有人都愣住的刀钉在了柱子上,那是一把长一尺、宽两寸、薄如纸,见血封喉的刀。
杀人的刀。
和刀一同被钉在柱子上的,还有花魁的面纱。是的,让所有人愣住的,除了刀,还有人。
那颊上爬着的血红花纹,yan丽的宛如以食人心魄为生。
在艾连微微错愕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一个人的脸庞。
黑发、灰瞳,那张脸俊到就像哪一家的宦官子弟,然而周身危险而血腥的气质却又明显的告诉旁人他并非良善之辈。若非眸底深凿的杀意,见他没什麽波动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是来杀人的。
「里维!?」没有江湖人会错认那把刀,愣神之後,贝尔托特率先失声喊道。
江湖第一杀手,里维。
有多少人追捧他,把他传得神乎其人,就有多少人憎恨他,恨不得食血啖r0u。
可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麽?究竟为什麽?
一如鸨娘没想到会有人来劫花魁,莱纳、贝尔托特和亚妮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救他。
米卡莎的出现是意外,她只是刚好压镖来到甘州,刚好碰到了失魂落魄的阿尔敏,从童年玩伴的口中,得知了玲琅春今晚出阁的花魁就是艾连。
??怎麽会。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那名救过她的孩子,坚强的孩子,要她战斗的孩子,怎麽可能会??!?
她离开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让自己能追上他,可是,怎麽会变成这样?
於是,她夜访官邸,顺走了一整袋金银财宝,就是为了买下这一夜,替艾连赎身。
但状况总是发生的如此突然,竟有人打算不守规矩直接抢人。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拔刀了。
里维的出现不是意外。
他是杀手,为杀人而来。
意料之外的是他要杀的人不在。
情报不可能出错,那麽错的就是预判。
江湖最有名的情报组织名叫玛雷,而玛雷最出se的情报人员,代号是「猿」。
里维要杀的就是猿。
自然,他的情报来源就不会是玛雷,而是与之相对的艾尔迪亚山庄。
山庄庄主埃尔文,同时也是武林盟主。
并且,也是买猿x命的人。
里维不在乎他们之间有什麽恩怨情仇,一手交钱,一手交命,便是如此简单。
可预判出了错,於是他选择了静观其变。直到亚妮与米卡莎缠斗,莱纳和贝尔托特在摆脱打手的纠缠时露出的马脚,让里维发现了他们是玛雷的人。
玛雷想要抢花魁。这个发现让里维感到意外,却也让他极快地做出了一些判断。
卖情报的不可能缺钱,而本以为该出现的猿却没有出现,代表抢人是猿自己私下的行为,来的那三人怕也是他的心腹。
所以,不能让这小鬼被抢走。
於是刀出鞘,直奔命来。
三、
多年锻链的直觉让莱纳保住了小命,但也让他失去了战斗能力。再不走,他肯定会交代在这儿,可若这样走了,任务??
最快做出判断的亚妮一掌劈晕了莱纳,贝尔托特默契地提起他,看样子对逃之夭夭这件事很是熟练。
里维打算跟踪他们,找到猿的藏身之处,但米卡莎却直接拦住了想逃跑的三人。
她不打算放过想抢艾连的人,无论目的。
场面再次胶着起来。
跟踪是不可能了。里维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搂住了花魁的腰。
反正,他去找猿,或者猿来找他,结果都一样。
这个举动再次惊呆了众人,然而在场没人的武艺高过里维,也没人的轻功快过他。
此间事暂了,徒留一地狼藉。
余事且按下不表。
天下第一杀手劫走了玲琅春花魁,注定成为江湖一桩茶余巷谈。
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花魁坐在床边,杀手坐在桌旁。
这名年仅十五的少年没有慌乱,没有紧张,反而始终带着一抹笑意,一种和他脸上的花纹一般,染着血腥的畅快。
小怪物。
「我的事情结束之後,你可以选择回去,或者离开。」一片安静之中,里维先开了口。
没有说是什麽事,也没说会发生什麽,只有选择,只是选择。
少年一怔,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问:「我能选择跟着你吗?」
「理由。」应该是要拒绝的,可心底的那丝好奇却让他问了出去。
「教我怎麽杀人。」艾连道。他眸里的光芒更亮了些,衬得颊上的花纹越发鲜yan。
杀手笑了。
似哼似笑。
「你想杀人的话——」床边的帐子落下,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一根手指头的距离,气息吞吐在对方的肌肤上,烫得像是火在烧。
红纱一瞬间散在了床上,宛如曼珠沙华的盛放,艾连不是第一次被人见到浑身ch11u0的模样,却仍在那如刀的目光下,感到了迟来的羞涩。
「这里??」声音轻到彷佛是他的幻觉,可不属於自己的手在身上游走的触感,却又如此的分明。背脊,腰窝,小腹,x,再来是一点的刺痛,sh润,su麻的感觉。
呼x1逐渐不再均匀,艾连忍不住轻喘了一声。而那温热的触感也离开了身上,唇落到了耳畔,他道:「想怎麽杀,都很容易。」
那双澄澈的眸中映出了自己的模样,他的嗓音变得乾涩而沙哑,彷佛在引诱对方,里维看见了艾连的唇微张,脸颊变得更红了,不知道是喘的,还是羞的。
他的手指抚上那yan丽的红痕,指印在那细养出的肌肤上留下了不一样的痕迹。
鬼使神差,又或者是双方的刻意引诱,他吻住了那微掀的唇,两人的舌尖交缠,发出了啧啧的水声,而身下少年的身t忽然变得僵y,双手也反抗似的往外推,却只换来更加的不容抗拒。
推迎之中,不知谁的唇舌被咬破,血的气息唤回两人的神智,男人的动作一顿,接着迅速退离少年的身上。
床帐外,杀手神情略显y沈的倚在桌旁,心里却在懊恼方才的失控;床帐内,花魁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有些心虚地拿红纱盖住了自己的身t。
然而,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为方才的行为找一个解释。
江湖的风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
剑光敲碎了窗,猿来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刀锋迎上了剑刃。
你si,或者我si。
仅此而已。
第一招,猿退了两步。
第二招,剑被迫落下。
第三招,一刀封喉——本该如此。
可第一招时,亚妮已经潜入房中,第二招,她扯下了帐子,第三招,少年的身影先落入了在场三人的眼底。
薄纱掩不住整个躯t,受不得磋磨的肌肤诚实地将方才的遭遇烙印下来,尤其x前那发红的两点,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他们赶到之前,发生了什麽。
亚妮的视线彷佛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往别的方向,却又看见艾连的双颊泛着红晕,眼尾发红,眸中甚至带着隐约的水光,唇角甚至有被咬破的痕迹——
她尚感到震惊,并且连结脑内讯息的同时,吉克已经彻底怒了。
「他才十五岁!你这禽兽不如的畜牲!」
「??吉克!?」
吉克的怒火并没有为武力提供多少有效的支持,他很快地被里维制服,还有命在,是因为艾连的出声。
「我要杀他,但我欠你一个人情。」里维道,他要他做出选择。
艾连理着混乱的思绪,「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但是,已经失踪了十年。为何他会在今夜前来劫我?又是谁为何要杀他?」
少年做出了决定:「我要知道真相。」
四、
「我si了,真相永远也不会水落石出。」吉克急急地喊道。
里维「嗤」了一声:「你活着,也不会告诉我们。」
「我能告诉你们找到真相的线索。」吉克不假思索地道。
里维不甚在意地说:「把你的手断了,腿折了,再慢慢说也不迟。」
刀光乍现,吉克还没反应过来,左臂离开身t的疼痛就已让他先哀嚎出声。
就在这时,另一名身穿夜行衣的nv子溜入房内,一手朝艾连掷出暗器,另一手反抓住吉克,向窗外一丢,迅速离去,而亚妮早在吉克被制服时,就已奔至屋外。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发生在短短几息内,里维在发觉有人闯入房中时,下意识地先看向了艾连,挥刀斩落暗器,因此错失先机,让他们得以逃跑。
「啧。」杀手不悦地踹飞断臂,嫌恶地拿出帕子擦拭溅到手上的血。
艾连本以为对方还会再发怒一阵子,像是掀个桌子出出气之类的,但是,出乎意料,里维冷静的很快。
快得不像一般的江湖人。
这就是??杀手啊。对於时机与要害的一针见血,暴nve隐藏在理智的面皮之下,唯有在杀人时能稍稍窥见端倪。
好有趣。
这十年的生活早已让艾连感到麻木,他渴望危险,追求刺激,他无所谓x命,只想看到乱,越乱,越好。
身处刀光剑影之中时,艾连觉得很快乐。
那些压抑的情绪,压抑的气氛,彷佛跟着一起被打破、打散、打乱。
便彷佛从笼子里挣脱一般。
在最危险的境地,最血腥的中央,他却感到了自由。
那是自由的喜悦。
「小鬼,笑什麽呢。」里维转头,就看见半0的少年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他是由衷地感到喜悦。
怪物。
随着里维的话落,艾连也意识到了自己表情的不妥,於是,努力压下想笑的冲动。
没听见对方的回答,里维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本就没想过要什麽回应,那句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想打个开场白。
「好好睡一觉,小鬼。天亮之後,我们去艾尔迪亚山庄。」里维道。埃尔文那家伙一定瞒了很重要的消息下来,想知道真相,除了从玛雷那边下手,也就只剩艾尔迪亚山庄了,至於猿的x命??呵,只要这小鬼在,还怕他不送上门吗?
不过??原来他们是兄弟啊。那个笑得很恶心的家伙真的是什麽都没说呢。
虽然里维不在意买主杀人的动机,但是这种什麽都被瞒在鼓里的感觉真的让人很讨厌啊。
要是每个买主都跟埃尔文一样恶心的话,他迟早会杀了买主。
??????
艾连没想到自己睡熟地很快,也很沉。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梦醒之时,已经什麽都不记得了。
枕头旁不知何时放了一套简便的衣裳,艾连默默地换上衣服,接着,就被里维拎去洗脸,直到所有的胭脂水粉都被洗乾净,他才放过鼻尖被冻得通红的少年。
少了胭脂水粉,那本就烙在双颊的红痕,就更为显眼了些。里维蹙眉转身,本想尽量平淡地问出这句话,不知为何却在出口时,由於片刻的犹豫而染上了几分暧昧的颜se:「??昨晚的事,会对你身t有影响吗?」
红奴。花期。在昨日玲琅春的交头接耳中,他已了解了大概,简而言之,昨晚他做的事??对那小鬼而言,就跟za没两样吧。
「??」
艾连擦乾了脸,长发散着,又没有胭脂妆点的他,眉目之间带了几分乖巧的感觉,就像所有富养出的公子少爷一样。
然而,他吐出的话,却让里维再次意识到,他不是什麽无害的小孩,而是生在烂泥里的彼岸花。「没事的,鸨娘出阁前,有先给我服过玲琅春。」
玲琅春开於春日夜晚,古籍载:其瓣有玉泽,故曰玲琅春。而玲琅春自古以来??都是做cuiq1ng药所使用。可偏偏就是这种药,只要红奴在花期时服下,那就绝对不会有怀孕的问题。
你瞧,多合适的一种药。
艾连看着里维,他什麽都没说,可那双好看的碧se双瞳深处,却分明表达出——所以,你想怎麽做,都可以。
「??」里维沈默片刻,道:「很小的时候,我在窑子待过。」
「因为我的母亲,就是在那里生活的。」
「昨夜,是我失控了。」
窑子,最底层的妓院,不像玲琅春,还有达官显贵追捧,意思意思粉饰一下,在那里,只有慾望,只有发泄。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现在已经不大清晰了,里维对那里仅存的印象就是:脏。
肮脏的不是人。肮脏的是人。
他从此厌恶一切的脏。
五、
前往艾尔迪亚山庄的路不太平。
各路人马纷踏前至,搅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玛雷泄漏了他的行踪。
但是,并没有任何人跟踪。这是如何办到的?
里维瞥头,看见艾连正呆呆地看着天上盘旋的猛禽。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通了玛雷的手段。
古有异族曰「苗」,苗人擅控飞禽走兽,好玩蛇蚁毒虫,这些小东西的眼睛和鼻子,就是最好的眼线。
这是yan谋,而他确实也奈何不得。
既然如此——
「喂,小鬼。」里维叫醒了走神的艾连。
艾连的视线从天空盘旋的猛禽移回地面,满目的血se映入眸底,他这才後知後觉地道:「啊,结束了啊。」
里维很强。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
所以艾连才会再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戏码上演之後,忍不住放空起来。
但是艾连不晓得,再强的人要是被抓到弱点,也能伤的很轻易。
艾连骑在马上,而里维牵着缰绳。
其实两人有试过同乘一匹马,但是在艾连意识到原来里维的个子b他还要矮上许多时,对方选择了牵马。
再过一段山路,就能到落脚的村落了。
………………
这是让守在树上的第三天。
他是为了杀里维而来。
天下第一杀手,里维。他取了多少人的x命,就有多少人想取他的命。
一如杀手不在乎为何杀人,寻仇者也不在乎背後的买主是谁。
杀人偿命,就是这麽简单。
不过,让跟里维没什麽直接的深仇大恨,他的目的很简单:杀了江湖上的祸害,然後扬名江湖。
到时候,所有人见到他都会叫一声「让大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是从前的里维,让根本不敢奢望能伤到他,但是现在的里维——他有办法在保护着美人儿的同时,还能抵挡众人的围攻吗?
身为一名不守江湖规矩的杀手。
自然也有很多人愿意不顾江湖规矩追杀他。
让只是其中之一,并且极有可能是出头鸟罢了。
让知道,有很多来路不明的江湖人,跟他一样守在这里,有的人b他还要早到很久,有的人是今天才到的。
等这些蠢货先上,消耗里维的t力,他再趁乱劫持那什麽春的花魁,届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达达达。
马蹄声近了。
风吹叶落,连叶子落地的声音都彷佛陷入了泥沼之中。
静。
刀光闪现。
如同打雷前的闪电。
噗。噗。两声。已有两人直直落了下去。
让後知後觉地惊出一身冷汗。
「哇啊啊啊啊!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真的动手了!」一道惊慌的nv声打破了宁静。
「莎夏你是笨蛋吗!你不出声他根本不知道我们藏在这里啊!」另一道男声气急败坏地喊道。
「咦欸!?可、可是柯尼你也出声了——」
没错,哪怕是里维,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藏身处。那两个率先被击落的,应该是由过往经验的判断,从而达到杀j儆猴的效果。
让在笨蛋二人组的互吼下,想通了前因後果。
「里维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带着累赘!大家的目的都差不多,既然如此也别在意那些老掉牙的规矩了!我们一起上才有打赢的可能!」
让大声地吼道:「要是我们放过里维,到时候他要一个一个杀si我们岂不是很轻易?你们难道想白白送si吗!?」
话落,让率先跳了出去。
见状,莎夏和柯尼也从一旁的高木上跃下,莎夏顺带喊了声:「你们这些胆小鬼!要不要回家找娘亲要抱抱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乎,刀光。剑影。鞭风。棍舞。十八样兵器,能想像得到的几乎都出现了,场面乱得不可开交。
不曾配合,又谈何默契?顶尖的高手自然能合作无间,可每一个高手也都有自傲之处,为何要让步去配合他人?不过,大家都明白,要是起了内哄,惨的只会是自己,因此,皆或多或少做出了忍让,倒让场面看起来有种走钢索般的和谐。
让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劫持艾连,在里维还没杀光所有人之前。
里维是人。是人就会累,就会恍神,哪怕是天下第一杀手也不例外。从让吼出那段话,到各路人马一起围攻,他们不再针对里维,转而针对马上的艾连。
但是,没有人能真的伤到他,因为那些人都被里维杀了。然而??里维也受伤了。
鲜血从他的额角滑落,挡住了左眼的视线,里维「啧」了声,出招的速度却变得越发紧迫b人,刀势也越发狠戾。
咦。艾连看着血se染上了里维的大半张脸。他会si吗?
他忽然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以及愤怒。
或许是真的累了,也或许是被少年的情绪所感染,里维左手的刀,挥空了一刹。
「破绽!」眼尖的莎夏下意识喊了出声,紧接着就是众多看家本领的使出,让趁机绕至背侧,弹指之间,他的剑已架在了艾连的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