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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此身今生飘零久

乱藤四郎的尾刺应激地绷直,头顶冒出尖尖小小的骨刺。

刺激只会加深暗堕。

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不采取强制手段。

这振乱藤四郎已经在自己的逻辑里出不来了。

他的尾刺很快就软软的趴了下去,像主人一样安静的趴着。

一期哥?

乱藤四郎不能理解,于是他继续。

“审神者大人~你想怎样~我都会好~好~的配合哦”乱藤四郎的声音不算慌张,甚至还带上一点笑意。

“乱保证一期一振,五虎退,前田,都不可能像乱这样~乖巧。”

他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抽动,像是笑的。

“只是,乱藤四郎现在真的很~缺乏灵力哦,好害怕审神者大人玩的不尽兴呢。”

即使没人看到乱藤四郎也笑的很妖艳,像是一个摘不下来的面具。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你应该能感受到,”

“五虎退上的灵力和契约与你头上的藤蔓出于同源。”

“出于,我。”

“这不是临时的补充。而是永久的契约。”

乱藤四郎的头发变得更长,不止头顶的尖刺变得坚硬,就连脊椎都开始长出尖刺。

他的手开始探向腰间的本体。

就在手握住本体的一瞬,藤蔓松开了掌控。

极化短刀的速度爆发到极致。

他把顾锦摁倒在床上,藤蔓成团护住顾锦的后脑,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乱藤四郎反手握住刀柄,刀尖抵在顾锦脖子上。

眼睛看不见蓝色,只有猩红。

属于人类的血液这么近。

这么鲜活。

乱藤四郎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

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把自己往后扯。

力气很大,像是禁锢,却又因为动作缓慢而显出几分温柔。

一株长着白色鲜花的藤蔓,松松垮垮的搭在乱藤四郎的脖子上,像是一个项链。纯净的灵力从花中散发。

乱藤四郎的脑子里恢复了一点清明。

是藤蔓。

缠上了双手双脚,拉住腰,往后扯。

短刀本来就不以力量见长。

挣扎……

无果。

杀不掉啊……

缠在手腕上的藤蔓用力缩紧。

剧痛使得本体脱手掉落。

乱藤四郎就像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不再挣扎了

“冷静下来了吗”

“你是谁?”

这个审神者跟一期哥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他很危险

退……

前田……

“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顾锦坐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开口道。

“代号金叶,应时之政府之邀,不日将就任审神者一职。”

“一期哥说,你是因为……”

“这个,”

“时空转换器,是我关掉的。”

不得不说,某些绑人的刀,也太没经验了,居然都不搜身。

那个“坏掉的”时空转换器还好端端的在狩衣外袋里。

“我们,这种弑主的、暗堕的、随处可见的刀,有什么值得您……亲自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乱藤四郎轻声地自嘲。

顾锦挥了挥手,藤蔓把掉落在地上的本体捡起递上。

然后把被吊在空中的乱藤四郎放回床上,松开了禁锢。

“坐好,现在,我问,你答。”顾锦一边看着乱藤四郎的本体,一边吩咐道。

有意思,暗堕之后本体反而更锋韧了。

“讲讲你们。”

乱藤四郎低着头,开始讲述。

他是那座本丸的第二十七振乱藤四郎。

告诉他的,是本丸的第二十三振五虎退。

他们是太过于常见的刀,太过脆弱,更新换代又那么快。

所以从客人到主人,从调教到接客,没有半点留情和怜惜。

说到这里,乱藤四郎抬起了头,顾锦继续打量着本体,先说到“随意,我在听。”

于是乱藤四郎又把头低下,继续说

最暴虐的客人,最残忍的玩法……

一开始他并不能比之前的乱藤四郎坚持的更久。

直到这个本丸又锻出了一期一振。

面对珍贵的四花太刀,主人演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

所有刀都知道这是假象。

第一面,五虎退对着温柔的哥哥,咒骂,甚至攻击,

然后消失了。

乱藤四郎不明白,所有新刀不明白,他们用尽全力维护这来之不易的温柔。

关系越来越好,那隐藏在假象背后的脚铐就越来越沉重。

一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可是他没办法。

被限制的等级,遍体鳞伤的弟弟,奄奄一息的其他刀……

压弯了皇家御物的脊梁。

一期也好,短刀们也罢,不过是在重蹈覆辙。

最残忍不过,

高洁者被迫堕落。

尤其

那是你一心仰慕之人

踩着哥哥的骨和血,短刀们的日子好过了一点。

不久,以烛台切光忠为首的太刀弑主,契约残破之后,刀剑们有的当场暗堕被诛,有的自跳刀解池,有的成为流浪刀剑付丧神。

正派的流浪付丧神营地并不接受弑主的刀剑。

无处可去的他们兜兜转转,有的抵御不住暗堕,不可救了;有的死于溯行军;有的缺乏灵力回了本体;有的,不知所踪,亦不知所终。

不期,遇上了来自另一个本丸的,前田藤四郎和五虎退。

干净,弱小,不谙世事,又同样一身伤痕,无家可归的

两振,藤四郎。

一期一振一路护着他们,

最后到这个流浪付丧神营地外围定居。

至今月余。

乱藤四郎的本体以顾锦的手腕为轴灵活绕圈,顾锦手腕一抖,短刀弹起凌空,被顾锦稳稳握住刀柄。

顾锦知道乱藤四郎的陈述中多有不实和避重就轻之处,也知道乱藤四郎的用意。

此身今生飘零久,惟愿兄友,有家可回。

“审神者大人,求您杀了我。”

乱藤四郎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竟然透露出几分乖巧,配上他本就纤细的身形,就算有着狰狞的骨刺,也透出几分可怜来。

苟延残喘至今,如一死能平怒,感激涕零。

“或者审神者大人有别的想法?”

“比如……把我和本体分开,埋在地下。在不需要用灵力的时候,我可以活的很久。”

他的脸色苍白,神情却不见得畏惧,有一种心如死灰的冷静。

“是吗?”顾锦顺着他的话反问。

“对了,您好像对我的本体很好奇”

“可以把它折断,看看里面的构造。火烧,冰冻,都可以,随您喜欢。”

“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有意思,暗堕了的刀都是这么,”顾锦沉吟了一下。“无所畏惧的吗?”

眼前的小短刀看起来有些死气,他坐得很乖巧,跪坐,手放在腿上。

顾锦弯下腰,把本体放回他的手上,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不知道五虎退暗堕之后,会不会也像你一样?”

顾锦带来的阴影,把乱藤四郎整个人笼在其中。

乱藤四郎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抬起头,那种认命的死气一下就被打破了。

他的眼神不可遏制的泄出杀气,

顾锦慢慢地抬手,一点点地捋直放平乱藤四郎的头发,把蝴蝶结一个个松开,手指在打结的头发上轻轻打着旋。

像是亵玩一件不值钱的玩具,

带着漫不经心和一丝丝嫌弃。

就在乱藤四郎重新握住本体,想要抬手的一刹,

脖子上的藤蔓猛然缩紧,又很快地松开。

乱藤四郎双手虚握着藤蔓,不停地咳嗽着。

他说:

“审神者大人,您想要这样对我阿”

他虚弱地笑:“可以哦,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你看

他死不承认。

他不承认他是砧板上的鱼,语气像是自愿放弃抵抗。

“退也会这样吗”

“如果在这里的是他”

“他也会这样,笑着对我说,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不堪一击的伪装被打破,透露出皮囊下的惶恐绝望。

“不,不要……”乱藤四郎下意识的面露哀求,却又很快的收起来,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他的眼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会微微颤抖。

是全然臣服,任其施为的姿态。

“您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退他,那么喜欢您。”

顾锦眼睛眯起,“本来,我也许会看在这个份上心软”

“但被你这样说,我不想这样做了。”

“怎么办”

顾锦把最后三个字咬的很轻。

是猫戏老鼠的玩味

没办法,乱藤四郎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

神情可怜又惊恐,但不管多么害怕,不管多么绝望,还是会逼自己拿出自认为正确的,讨人喜欢的,反应和回答。

让人忍不住想着。他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下一个问题,他又会怎么回答?

顾锦在心里叹气,濒临暗堕的乱藤四郎,看起来成熟了一点。但依然摆脱不了身形的稚嫩。

连青年都算不上,最多挨了点少年的边。

对着幼崽发疯有违顾锦的道德

顾锦的道德不多。

这个确实算一个

还是等下发给一期看吧

两人的距离被主导者拉远了一点。

那种如骨附髓的阴冷和戏弄感一下就消失了,乱藤四郎得以喘息。

被手轻轻地拍了拍头,乱藤四郎顺从抬头,他有些认命,完全看不透这个审神者,也猜不到他要做什么。敏感的他当然发现自己的举动完全没有讨好到这个审神者,反而在激怒他。

顾锦展露一个阳光般明媚的开朗笑容,开始正常说话:“被吓到了?”

乱藤四郎:???

“你喜欢什么颜色?”

乱藤四郎疑惑却不敢让审神者等太久。“粉色。”

“我想也是。”顾锦声音带着笑,亲切又随和。

他从身后的藤蔓上摘下一朵新鲜的粉色鸢尾,递给乱藤四郎。

灵力造物嘛,就是这么随心所欲。

粉色的鸢尾被乱藤四郎捧在手心,像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它跟脖子上的花一样,向外散发着纯净的灵力,温和地保护着乱藤四郎的神智,不至于在情绪激动下彻底暗堕。

“唔,算是见面礼吧。”

乱藤四郎:???

“这么惊讶?自我介绍之后,就要送见面礼了,对吧。”顾锦柔声解释道。

好奇怪,乱藤四郎居然感到了一丝庆幸

有点像劫后余生

戏弄被宣告结束,他得到了一份安抚,一份保护。

这一点点安抚,竟然让他无法控制地产生留恋。

过去了吗?

就像是之前那样,他也可以在两次接客中有喘息之际?

甚至在喘息的时候,可以得到一份,安抚?

如果可以,为了一期哥,为了退,为了前田,他会努力坚持很久的。

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的说:

“为了这朵花,这一点……虚伪的安抚”

乱藤四郎的表情和眼神实在太可怜太柔软。这振短刀的心思啊,全在眼神上,嘴巴为什么不能也诚实一点呢?

于是,乱藤四郎听见这个奇怪的审神者问

“乱藤四郎,你要成为我的刀吗”

“和退他们,回我的本丸?”

乱藤四郎肯定不知道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有多明亮,顾锦心想。漂泊太久的人,怎么能抵御有一个栖身之所的诱惑?哪怕是一个骗局,他们也是永远甘愿飞蛾扑火的。

况且……他们是刀剑啊。

“您,您的本丸没有乱藤四郎吗”他的眼神暗淡下来,“他会不高兴的。”

“没有。”顾锦轻声回答。卸下伪装的面具之后,乱藤四郎总是很容易让他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