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非如史子眇想的那般少不更事。
至少,你早已学会扒着墙头,一边喝着他用炼丹炉熬的银耳羹,一边瞅着他自渎。
你晃着腿,你打小就对如何隐蔽自己驾轻就熟;刘辩说,你这么摸过去,可以吓得他心脏都快落进你的手里。
你手里。
你轻飘飘地回想,看着史子眇在内室里脱去层层叠叠的衣衫,就着贴身的轻薄布料遮遮掩掩,脸色羞红。
你程规矩。这次没人通知他,他却不知道哪里知道你受了重伤的消息,从楼内都没探明白的旮旯角过来了。
你去山阳的时候遇袭,背后从左肩到右腰侧被划拉出好长一条血口,皮肉外翻,狰狞得吓人,张仲景来的时候还能看到点露出的脊骨。因为天气炎热,伤口已经有点开始化脓,像是扎根在苍白皮肤上的蜿蜒毒虫,啃噬着你的生气。医者没带那么多的麻沸散,只能快速地以火炽烤刀具后就开始清创和缝合。遭到破坏的坏死肌肉和皮肤被一点点切割刮去,你伏着床脊背整个在抖,牙关咬僵。
疼得意识不清的时候,你模模糊糊想到满宠。天生感觉不到痛觉的人也会感觉不到痛苦吗?不会吧?真的感觉不到痛苦,他也不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去偷稻谷——
那是饥饿的痛苦。他很清楚。
你知道他清楚。
你被一针一刀地穿梭皮肉,理所当然地想到自己给满宠缝合肚子那会。唉,确实是很烂的手法,被荀遗撞一下——就全掉了!也不知道肠胃掉出来以后也没用留下什么后遗症,但看满宠还算结实的肌肉,应该没有消化方面的不方便吧??????
缝合清理完毕,从没见过这么严重伤势的侍女不知道来回端走端进了几盆血水,脸白的比你还吓人点。阿蝉从她手里接过一盆新的凉水,侍女逃难似的小步走远。张仲景在和你说近日休息的必要,和行动、饮食等方面的禁忌,你还是趴着,有气无力地有一句应一句。不过,张仲景敢说,你八成没往心里去。
张仲景:“不想她死的话,你帮她记着。”这话是对阿蝉说的。
阿蝉闻言就点头。
你发出抗议:“不行,最近有事儿!”
但多情也绝情的医者冷酷地镇压了你的反抗,还通知了隐鸢阁,先斩后奏地找人把你带往乡下修养,徐庶左慈等人直接就是支持。假如不是真走不开太远,你估计得被直接送回阁里。傅融随后赶到,点了几个蛾部雀部的人留在你身边,就回去接着处理那些你剩下没搞定的事情。最后,留下来的人不多,毕竟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和直接昭告天下“广陵王在这里受伤了出事了快来啊”没两样。
满宠,嗯,满宠。
满宠应当就是在你背后伤口开始结痂那时候来的,大概就是这个时间吧。
乡下的老宅院,这是哪位家道中落的雀使贡献给楼里的据点。冬冷夏凉,人烟稀少,用来在炎热的时节里养伤还真的不错。你坐在桌子后面翻看《道德经》,因伤病而苍白的指尖掐着竹片,留下一点点残月的痕。满宠的背后也有轮残月,随着关掉的窗户而消隐。
“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得吗?”
你挑了挑烛花,“倒也不是。不过,你也开始用反问来回答问题了啊。”
他撇你一眼,继续去挪开窗户下的花瓶。这大概是懒得和你说话的意思,也可能是“你又把花瓶放窗户下面”的意思。但这真不是你的责任,你一个伤患,难不成还要特意起身,去挪动沉重的木架,再去搬一般半人高的瓶盆?你现在连腰都不能弯,弯了就裂口。住进来时候你有意帮着蛾部提提衣箱,还没弓下去多少呢,血就溅出去了,把一众人吓得够呛。
其实你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偶尔也会思考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但很快又想,你拼命啊,拼的就是命,不拼没命,没你想要的命。
太奇怪了???命是这么累的东西。
又痛又累。
满宠挪开架子进来了花瓶孤零零置在地上,略有些萧索。蜡烛照不到它,它也就没了光华。死蜡一样的男人随手扯了你手中竹简一角看看,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