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很有些后悔,离火无忌叹了口气,语气却是柔和的:“等你好了,多去看看他。”
在刀宗遇袭后,星宗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宗主第一时间让三个弟子来议事,不仅是刀宗遇袭,更是学宗如此作为,眼看道域就要动乱。此时星宗还没被波及,立场格外重要——要不要和刀宗维持盟约,就是一个需要讨论的重点问题。
颢天玄宿掌管星宗上下已久,如今一部分由师弟代为处理,而他专心突破浩星归流。
但这样的大事,上下还是要听他的意思。
颢天玄宿看向了师尊,师尊微微前倾,病中苍白的神色略略振奋,似乎等待他回答。
“师尊,星宗应闭门谢客。”颢天玄宿淡淡道;“此时卷入其中,绝非好事。”
一时间,连丹阳侯也欲言又止,但一阵沉默后,星宗宗主失望的往后一靠:“也是……可你那桩婚事……”
刀宗也不是傻子,盟约没了,还肯把地织嫁过来。星宗宗主惦记那个地织很久了,又年轻,又漂亮,还会医术,人品也不错,配哪个弟子都不差,大弟子自然更好——此时要舍了,他比弟子还舍不得。
颢天玄宿道:“吾当前往刀宗。”星宗宗主愁眉苦脸的摆摆手,正要他出去,弟子们走到门口,忽然听得唉哟一声,丹阳侯一个箭步冲上去,皱眉道:“师尊?”星宗宗主有气无力的说:“丹阳,你去熬药,让你大师兄陪我一会儿。”
丹阳侯听命的出去了,星宗宗主趁机和天雨如晴挤了挤眼睛,天雨如晴也找了理由走了。颢天玄宿倒了茶,熟门熟路连药一起送给师尊,柔声道:“师尊实在不宜劳累。”
“如画江山走了,织云翼也没了,神君也……”星宗宗主一顿,接过了茶,道:“学宗一时半会儿只怕难有人能服众。”
颢天玄宿已经明白了师父想说什么。
“不卷入其中是对的,但是为刀宗挡一挡不难。”星宗宗主捏住了药丸,转了一转:“你这么聪明,先答应一二……”
“师尊……”
“我知道,我知道,”星宗宗主道:“但……”
如果不是刀宗的天元跑了,如果不是刀宗蒙难,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星宗正好还很有战力,刀宗未必愿意答应这桩婚事——星宗宗主相信徒弟能明白他的意思,趁火打劫听起来不道德,但已经是刀宗不得不接受的选择。
只要主事的是个明白人,就一定会答应。
“吾不值得如此。”颢天玄宿道。
星宗宗主几乎要怒斥这个好徒弟了:“你是下一任宗主!难道还配不上他!”
“师尊,吾所言是不值得赔上星宗的安危。”颢天玄宿静静道:“他若是愿意……吾自会给他庇护。”
原来如此,星宗宗主听明白了,大弟子的意思是不值得为了他的婚配堵上星宗的前途,自然也就不必为了刀宗的地织去权衡了。一时间,连星宗宗主也有些感慨,纵然天纵奇才,资质绝伦,但有的地方毕竟欠缺,比如说看人。
“既然你主意定了,就自行去做吧。”星宗宗主摆了摆手,把徒弟赶了出去。
为了这场关乎两个宗门的婚事,星宗和刀宗都大张旗鼓,离火无忌一大早就起来装扮,换上了喜服,红色铺天盖地遮住了他的视线,喜气洋洋的婆子围绕着他,到前面走了一圈拜别长辈时,离火无忌只胡乱跟着行礼,做足了样子,受礼的也不是师父。等到坐上了轿子,听外面人喊了声:“二师兄,坐稳了。”
他心里突兀的发痛,闷闷的应了一声。
总是要有这一天的,离火无忌在轿子里颠簸着,一点声音也没有。他随身带了一把短刀,名为含冰,美得没有一点杀伤力,只是作为刀宗弟子的一点象征意义才放在了嫁妆里。在唢呐声里,他想着从前为数不多和颢天玄宿的见面,每一次都很温柔客气,看得出很有涵养,离火无忌不安的情绪稍微消退了一些。
山路很长,但抬轿子的都是有功夫的刀宗弟子,到了星河划界,星宗的人早已等着了。
离火无忌小声说:“笑残锋。”
“二师兄,”千金少在外面答应了一声:“马上要上山了。”离火无忌把那句涌到唇边的“你以后要多来看我”咽下去,他知道那只是不安和惶然,但他不该在师弟面前如此,只会让人更担心,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要活得很好。离火无忌干涩的说:“以后你可要多小心些。”
千金少的声音染上了笑意:“二师兄说什么话,师弟何时不小心了。”
“没事别冲最前面去,”离火无忌想了想,又道:“赶紧找大师兄学醉生梦死。”
“已经去了。”千金少得意道;“你师弟已经是刀宗宗主了。”
唢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遥远,仿佛喜轿和人群都不见了,轿子过了星河划界,停了下来,周围都是人,连那一句“为什么”也问不出口,千金少按规矩在轿子门口背师兄过去,寓意脚不沾尘,离火无忌呼吸粗重,千金少低声说了一句:“大师兄要是在,也会这么干的。”一滴泪落在他脖子里。
离火无忌忍住了其他的泪,热闹的声音又鲜活起来,塞满了周围。不远处隐约有天元的信香,不难辨出颢天玄宿就在那里站着,看着他们走过去,那就是他以后的道侣了。
星宗双擎都来迎接刀宗送嫁之人,千金少跟着喝喜酒的一些人到了浩星神宫,二师兄便不见了。
过了许久,礼官让新人行礼,道域的礼仪简单,敬过星宗宗主茶,互相行礼之后,新人便送到了后面,代替颢天玄宿招呼客人的是三个师弟。酒席上的酒菜很好,千金少本来想等着再多看那个天元一阵,可颢天玄宿再没有出来,倒是星宗宗主还想留宿,这点酒岂能放倒刀宗的人,剩下的一些人也纷纷告辞离去了。
夜风吹得千金少头疼,抬头看看天空,正是一轮不合时宜的圆月。
红烛高烧,离火无忌垂手坐在床沿,颢天玄宿早已看出他紧张的很,柔声道:“无忌师弟。”
离火无忌微微抬起目光,空气中弥漫着天元和地织的信息素,颢天玄宿心情很好,红色的喜服让他多了几分喜悦的神采,离火无忌从气息里辨出了他的情绪,一时间竟然也安心不少,脸上浮起羞涩的红晕,颢天玄宿道:“今日劳累,不如先用些糕点。”离火无忌胡乱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糕点在桌子上,不知摆了多久,离火无忌道:“颢天师兄……”
颢天玄宿道:“吾不用了。”
离火无忌细致的咀嚼糕点,脖子里浮起一些汗来,他吃了两块,递过来一只小小的酒杯,杯子里酒液打着漩涡,颢天玄宿凝视他沾了一点碎屑的嘴角,伸出手去,轻轻抹了抹地织的唇角。
轰然一声,离火无忌动弹不得,眼睛里只有那只手在缓缓回去,颢天玄宿笑了。
他用极小的试探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汗珠从地织的发鬓缓缓流了出来,离火无忌慌乱的垂下眼睛,道:“颢天师兄……”
天元和地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离火无忌竟然无法克制浑身的战栗。
颢天玄宿握住了他的手,将杯子塞在五指中,离火无忌便乖乖握住了,天元举起手臂,他便自行也笨拙的模仿,那一杯酒慌忙从喉咙下去,几乎要呛到,离火无忌刚放下杯子,便觉得浑身都在潮湿汗热,是潮期焦躁的前兆,他吃了一惊,便觉出颢天玄宿似乎也有些意外,顿了顿道:“无忌此刻是潮期?”
“……不是,”离火无忌连声音也发颤:“是师兄激得。”他一手捂住了嘴,眼睛浮起水光,颢天玄宿微微一怔,柔声道:“莫怕。”他又伸出手,离火无忌急忙去凑那只手,把脸颊凑在了手上,他羞耻得清醒了一刻,扭开了头,但颢天玄宿已经发现了,他缓缓地覆在离火无忌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手上,轻轻一捏:“你已是吾道侣,此事无需如此羞涩。”
只这样牵着手,便没人能去吹灭长长的红烛。离火无忌被颢天玄宿不着力的牵了起来,到了塌边,七上八下的坐在床榻,颢天玄宿叹了口气,声音很温柔,道:“吾从前不知,原来天元与地织之间的影响竟是如此。”离火无忌颤抖了一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他头发上的金钗抽了出来,发冠被小心的取下来,颢天玄宿刻意放慢了动作,但安心之余,离火无忌只觉得快要被潮期烧死,他下意识拉住了颢天玄宿的袖子。
颢天玄宿低声道:“无忌如此,可不能怪吾了。”
怪他什么?离火无忌只觉得心里又急又不安,颢天玄宿俯身,呼吸在地织的颈边微微停留,他行事温柔,于离火无忌却仍然是极大地刺激,那哆嗦一下被颢天玄宿搂住,染醍极快,便减轻了许多不适的痛苦,仿佛唇齿只刺破了醍处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