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怀庆感觉脑海“轰”的一震,有一种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无情戳破的慌张感,从而泛起轻微的手足无措。
他,他知道我是一号,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这几天不停的私底下找我传书,几次三番想要约我见面,而我严厉拒绝,他,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一定心里暗笑,不,甚至是直接笑出声
他不但知道我的身份,还当着李妙真的面公布
皇长女清丽脱俗的俏脸都僵住了,微微睁大眸子,以她的心机城府,这是极为差劲的表现。
李妙真双眼立刻瞪起,小嘴长的能塞进鸡蛋,她委实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一号是怀庆,是皇室的公主,是元景帝的皇长女?!
震惊过后,李妙真想起了自己在天地会内部的口头禅:“我要刺死元景帝”、“元景帝死了吗?”、“元景帝啥时候死呀!”
天宗圣女头皮一点点发麻,脖颈凸起一层层鸡皮疙瘩,产生了想衝出房间,跳进井里的衝动。
尴尬让她险些无地自容。
怀庆眸子闪烁一下,恢復了清冷镇定,淡淡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云鹿书院学子,许公子。。。”
怀庆真是老阴阳人了!许七安表情也微一僵,咳嗽一声,不动声色道:
“也就近期的事,嗯,比如殿下聪明绝顶,指使临安去文渊阁借书。”
说话的时候,许七安看了一眼身侧的李妙真,心说真好啊,大家一起社死。
怀庆点点头,脸色平静:“许公子果然聪慧,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不比你那个云州时一人独挡八千叛军的大哥差。”
许七安缓缓点头:“过奖过奖,殿下才是天地会最聪明的人,以借秋猎图为由,勾起临安狩猎的兴趣,把自己隐藏的极好。”
怀庆面无表情道:“许公子这么厉害,其他人知道吗。”
“别,别说了”李妙真默默捂脸。
许七安和怀庆同时沉默,板着脸不说话。
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许七安看了眼面色如常,波澜不惊的皇长女,心里嘀咕了几句:
要不是刚才看你人都呆了,我还真以为你没有羞耻心,问心无愧呢
李妙真清了清嗓子,看了看他们,提议道:“今天的事,隻限于我们三人知道,如何?”
“我没意见。”许七安“沉稳”的点头。
妙真好助攻!
怀庆颔首,轻飘飘看他一眼,道:“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许七安回答:“没有了,就你们两个。”
自动忽略丽娜。
又沉默片刻,怀庆把话题带回正途,道:“案子已经查明白了?”
许七安“嗯”了一声,“在此之前,你们俩回答我一个问题,殿下,你是不是六年前得到的地书碎片?”
怀庆怔了怔,没有反驳。
许七安又问:“妙真,你是金莲道长去天宗时,给你的地书碎片吧。”
李妙真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的推测没有错,对上了许七安吐出一口气,道:“我确实查清楚案子了,首先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金莲道长,就是地宗道首。”
怀庆和李妙真表情,瞬间凝固。
怀庆脸色透着郑重,严肃无比,一字一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宗道首入魔了,但并没有完全堕入,善念分裂而出,成为了金莲道长。妙真你应该还记得,守护莲子时,金莲道长一人缠住了黑莲,并与他的那一缕魔念纠缠。”许七安看向天宗圣女。
李妙真蹙眉:“我当时确实有过困惑,纵使是一缕魔念,那也是二品渡劫期的魔念,金莲道长连三品都不是,如何抗衡?只是”
只是你懒得去动脑筋!许七安心里吐槽。
如果怀庆当时在场,估计就会思忖出更多的东西,可惜怀庆是个弱鸡,没有修为。
许七安没有停顿,把自己和洛玉衡的推测,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两人听,这段复述里,洛玉衡深藏功与名,没有出现。
他不好把自己和国师私底下的交情说出来,除非国师允许。
过程中,怀庆脸色变幻极大,错愕、愤怒、阴沉到最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
李妙真的表情凝固成:瞪眼张嘴。宛如固化的人偶手办。
地宗道首当年看似正常,实则有了入魔的征兆,淮王和元景在南苑遇见他,于是被污染了,变成了看似正常,实则心理扭曲的疯子。
所以淮王为了一己之私,屠城炼丹。
所以元景帝明知道气运加身不得长生,偏偏就是不信邪。
正常人不会这么干,但如果是心态扭曲的半疯之人呢?
“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金莲道长啊”李妙真以一种叹息般的语气,喃喃道。
“所以,你那天约我私下见面,而不是用地书传信,是害怕被金莲道长看见,你不信任金莲道长。”怀庆低声道。
“是,我不能确定金莲道长知不知道这些事,我,我有些不相信他了。”许七安叹口气。
怀庆点头,换谁都会这样,原以为是值得信任的前辈,结果发现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龙脉地底的异常,会是金莲道长的另一具化身吗?”李妙真问道。
可恶,我竟然完全没有推理出案子的真相,落后许七安这么多,都是因为他不和我分享线索天宗圣女给自己挽尊。
“不知道,半个月后,我会再次探索龙脉,这一次会有结果。”许七安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次会有结果。
李妙真和怀庆便没有多问。
“所以,魂丹其实是地底龙脉里的那尊需要,父皇这些年炼的丹药,也是如此?”怀庆沉吟道。
“应该是的。”许七安说。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父皇还能,还能清除污染么?”
许七安说道:“首先我们要明白污染的本质是什么,如果一个人的本性转变了,那就很难恢復。如果他是被控制了,那金莲道长或许有办法。”
前者是自己变坏了,整个人的本性已经坏掉,很难再恢復。后者,则只需要解除控制就能恢復。
李妙真闻言,插嘴道:“不,即使本性坏了,如果佛门高僧能够帮忙,便能让元景明心见性,恢復本真。”
怀庆眼眸微亮。
“对了,这些事要告诉丽娜吗。”飞燕女侠问道。
“告诉她干什么?”许七安反问。
怀庆没说话,但看李妙真的目光,也在表达同一个意思。
“打架的时候喊上她就好了,动脑子的事不必,不要为难人家。”许七安说道。
有道理!李妙真缓缓点头。
约定好半个月后等待情况,许七安把怀庆送出府。
临走前,怀庆压低声音,说道:“半个月后,如果一切真相揭开,你就不用离开京城了。”
诸公和监正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父皇“半疯”的问题。
舍不得我吗许七安笑了笑,没有应答。
顿了顿,怀庆又道:“这段期间,我会重新复盘所有线索,有问题我会通知你。”
说完,她登上马车,驶离街道。
残破的城头,瓮城内。
大奉的高级将领们齐聚一堂,激烈争吵。
魏渊充耳不闻,站在堪舆图前,沉吟不语。
距离击破定关城,已经过去一旬,在魏渊的带领下,大军攻城拔寨,像一把尖刀,刺入炎国腹地。
现在已经攻下整整七座城池,挺进数百里,如今身处的城池叫须城,是炎国都城最后一道关隘。
只差一步,就能打到炎国的国都,一旬,魏渊隻用一旬时间,就把这个号称险关无数的国家,打的丢盔弃甲。
对于炎国国都,打,还是不打,军队的将领里,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因为大奉军队陷入了极度窘迫的地步,缺粮!
“为什么粮草还没有来,按照之前的部署,三天前,第一批粮草就该到了。不能再打了,战线拖的太长,我们的补给线已经断了。没有粮草,没有火炮,没有弩箭,怎么打?”
一位青年将领站起身,脸色严峻,道:“从定关城到须城,我们折损了过半的士卒。而炎国都城两面环山,单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啃不下。不出意外的话,炎国国都必定有一位三品巫师坐镇。”
这位青年将领叫赵婴,出身禁军,四品高手,是大奉青壮派中的佼佼者。
他主张撤退,是保守派的领袖。
激进派则以南宫倩柔为首,主张一鼓作气,攻下炎国。
“往东北再进六十里,就是炎国国都,攻下须城后,我们的粮草和炮弹有了补充,完全能再撑一场战役。”南宫倩柔淡淡道:
“我们能打到这里,靠的就是“兵贵神速”四个字,一旦撤退,就等于给了炎国喘息的机会。但若是攻下炎都,军备和粮草就能得以补充。”
能获得如此大的胜利,全赖义父近乎孤注一掷的速战速决,打垮了炎军的气势。而今奉军气势如虹,正该一鼓作气。
一旦退去,这股无敌之势消退,面对炎国国都这样险峻雄城,面对康国的援兵,想打赢就难了。
赵婴恶狠狠的盯着南宫倩柔,沉声道:
“兵贵神速,不适用于炎都,炎都两面环山,易守难攻,山中驻扎着飞兽军,远非其他城池可比。另外,我们连屠了七座城,这一路来,百姓也好,江湖人士也罢,还有溃败的炎国士兵,都在往炎都逃。
“城破,所有人就要死,这是他们的共识。如今炎都必定众志成城,死守城池。我们的兵力啃不下。而一旦我们攻城中损失惨重,就是对方反扑的时候,恐有全军覆没的危机。
“不如暂且先退,休养生息,补充了粮草和军备,重新再来。”
炎都易守难攻,在座的大部分将领都没有信心,所以在场的保守派,比主战派更多。
之所以还在争执,无非是对魏渊还抱有期望。
“休整一夜,明日出发,军临城下。”魏渊指了指地图上,炎国的国都。
争执声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