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安是个豁达的人,不会因为小事耿耿于怀,既然家里的妹妹如此朽木不可雕,他便不雕了。
拎到书院抽一顿板子不是更好吗,何必浪费口舌。
但李妙真阻止了许七安家暴孩童,天宗圣女皱着眉头,不悦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对一个孩子动粗呢。”
圣女啊,你永远不知道当熊孩子的家长有多糟心许七安便卖她一个面子,转而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对母女花,脸蛋尖俏,五官立体,颇有几分混血风情的许玲月,坐在小木扎上刺绣。
小木扎已经容不下她愈发丰满的臀,弹性十足的臀肉溢出,在裙下凸显出来。
婶婶则在一旁不务正业,把荷绿色的裙摆在小腿位置打结,然后蹲在花圃边,握着小木铲和小剪刀,捣鼓花花草草。
婶婶平时除了揍许铃音,也就这点爱好了。
她的贴身丫鬟绿娥在边上帮衬。
“大哥!”
看见许七安回来,玲月妹子高兴坏了,放下针线,笑靥如花的迎上来。
她的余光,不着痕迹的在李妙真、苏苏和钟璃身上掠过。
那带着审视的小表情,充分说明漂亮女人之间,有着天然的,植入本能的敌意。
“没事了,今天就可以回家。”
许七安捏了捏她圆润的鼻头,目光望向屋子,道:“二郎和二叔呢?”
“爹不知道跑哪里练功去了,二哥在张夫子处读书。”许玲月嗓音悦耳,带着少女的软濡。
许七安点点头,正要说话,便听许玲月带着好奇,柔柔道:“大哥,那位姐姐是谁?”
她问的是钟璃。
钟璃虽然跟了许七安很久,但她从未正式露面过,许玲月是第一次见到她。
“采薇的师姐。”许七安道。
哦,那个饭桶姑娘的师姐啊许玲月恍然。
饭桶是她给褚采薇取的绰号,褚采薇是饭桶一号,丽娜是饭桶二号,许铃音是饭桶三号。
其实,认识这三个饭桶的人,心里多少都有类似的绰号。比如院子里,惊觉幼女一身脏,恼怒的捡了根竹条,追杀幼女出门的美妇人。
婶婶给丽娜和许铃音取的绰号,大抵是:愚蠢的女孩和小孩、贪吃的女孩和小孩、又蠢又会吃的女孩和小孩。
诸如此类。
“老娘每天给你们洗衣服难道不累吗?你个死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老娘。”婶婶的咆哮声传来:
“那我打你的时候也用不着把你当女儿看。”
许铃音顶嘴的声音传来:“那我不是你女儿,你打我干嘛呀。”
婶婶噎了一下,无能狂怒:“还敢顶嘴!”
许七安带着钟璃,出了小院,在房舍、院落间穿梭,沿着青石板铺设的道理,时而拾阶,一炷香后,来到了种满竹林的山谷。
竹子南方居多,大奉自诩九州正统,称雄中原,但京城的地理位置是九州的中北部。
气候不宜竹子生长。
清云山这一片竹林,倒是稀罕的很。
入夏不久,这个季节的竹林郁郁葱葱,山风吹来,沙沙作响,颇有意境。
而许七安想的是,竹筒酒怎么做来着?
一座小阁楼掩映在竹林间,如同隐士所居的雅阁,一条鹅卵石铺设的小径通往阁楼,落满了竹叶。
“院长,许七安拜访!”他朝着阁楼作揖。
眼前清光一闪,已从外面瞬移到阁楼内,院长赵守坐在案边,品着香茗,笑而不语的看着他。
洗的发白的陈旧儒衫,略显凌乱的花白头髮,浑身透着犬儒的气息。
赵守是许七安见过最没格调的高品强者,同样是老头儿,监正却是白衣胜雪,仙风道骨。度厄大师也穿着绣金线的华美袈裟,气度淡泊,一副得道高僧模样。
而赵院长给人的感觉就是孔乙己,或者范进
“嗯,差点把猫道长忘了,道长也是一副云游道士的模样,落魄的很”许七安在心里补充一句。
“多谢院长出手相助。”许七安表达了感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你教我的,而你也没有忘记。”赵守微笑道。
院长的意思是,只要我没忘记初心,大家就还是好基友许七安笑着作揖,然后向好基友提出要求:
“学生来书院,是想向院长借一本书。”
赵守看着他,微微颔首。
“大周拾遗。”许七安记得魏爸爸说过,要想知道王妃的秘密,就去云鹿书院借这本书。
“呵呵!”
赵守笑道:“这是六百年前,书院的一位大儒所着,他生于大周末期,活跃于大奉初期,把自己关于大周的所见所闻,编着成书。此书全天下只有一本,未曾刊印,读过此书的人寥寥无几。”
原来如此,难怪怀庆都没听说过,就算是女学霸,也不可能读尽天下书,肯定是有目的的阅读偏向喜好的书。
许七安恍然,又听赵守微笑说道:“那位大儒你想必听说过,他的事迹被后人立了碑文,就在山中。”
灵光霍然闪烁,许七安脱口而出:“那位携民怨,撞散大周最后气运的二品大儒钱钟?”
他初来云鹿书院时,二郎带他参观书院,有提及过那位叫做钱钟的大儒。
赵守感慨道:“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读书人,真正的名垂青史,而不像某四个家伙,总想着走歪门邪道。”
请问您说的那四个走歪门邪道的家伙,是张慎、李慕白、杨恭、陈泰吗许七安心里腹诽。
赵守摊开手,悠然道:“《大周拾遗》在我手中。”
清光一闪,他手里出现一本古旧书卷,书皮写着:大周拾遗!
许七安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尽管对儒家的“吹牛逼”大法已经很熟悉了,但每次见到,总让他心里产生“这武道不修也罢”、“教练,我想学儒术”的衝动。
男怕入错行,二叔害我他心里惋惜的叹口气。
从赵守手中接过大周拾遗,许七安沉吟道:“我能带走吗?”
赵守:“不行!”
拒绝的好干脆许七安低头翻看,他现在的目力,一目十行不在话下。
这本书既名《大周拾遗》,那么里面记载的东西,其实是对正史的一种补充。里面记载的都是乍一看很像野史,但确实发生的事。
比如大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仙吏李慕,史书上说此人风流成性,红颜知己无数,但其实他的一众红颜里有一位狐妖,是南妖一脉九尾天狐的族人。
这些是正史上不会记载的隐秘。
与云鹿书院指鹿为马的亚圣一样,这位李慕竟是个董狐之笔的人才许七安暗暗点头,继续翻阅。
终于,他翻到了一篇堪称民间神话的记载。
大周隆德年间,南边有一座万花谷,谷中奇花斗艳,四季常开不败。相传谷中住着一位钟灵毓秀的花神。
花神乃仙葩诞生灵智,幻化人形,集天地灵气于一身。谁若能得花神灵蕴,便可脱胎换骨,长生不老。
隆德帝听闻后,便派人南下寻找,历时十三载,终于找到了万花谷,找到了那位钟灵毓秀的花神。
大军包围万花谷,逼迫花神入宫,花神不愿,招来雷霆自毁,死前诅咒:大周三百年后亡。
果然,三百年后,大周气数走到尽头。
故事末尾,记录了一篇诗:
出世惊魂压众芳,
雍容倾尽沐曦阳。
万众推崇成国色,
魂系人间惹帝王。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合上书,内心却并不平静,甚至波涛汹涌。
“这首诗不是形容王妃的么,卧槽,王妃就是九百多年前的花神不,花神转世?
“原来这首诗写的是三百年前的花神,我一直以为是此诗流传太广,名气太大,惹来了元景帝的注意,所以她才被送进宫的。
“难怪,难怪都说王妃的灵蕴是好东西,原来还有这个典故,果然,多读书是有好处的。脱胎换骨是毋庸置疑的,长生不老就未必了,不然元景帝怎么可能把王妃拱手让给镇北王。
“花中仙子,不愧是大奉第一美人,魅力无双。啧,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许七安把书还给赵守,问道:“这首诗是钱钟大儒所作?”
赵守摇头:“非也。”
哦,钱钟大儒也只是记录者,那我就没疑问了,不然,那个道出王妃身世之谜的主持老和尚怎么知道这首诗就成逻辑漏洞了许七安心里吐槽。
与赵守院长闲谈着,许七安耳廓忽地一动,扭头看向楼舍外。
只见三位大儒联袂而来,目光顾盼,看见许七安露出惊喜之色。
“不愧是我们三人教出来的学生,菜市口斩二贼,以一人之力挽回大局,可歌可泣啊。”
三位大儒开心的称讚,接着,他们用质疑的目光看向院长:“宁宴何时成了院长的弟子?宁宴,院长可曾要求你作诗?”
说着,他们用“你就是馋他的诗,不要狡辩这是事实”的眼神内涵赵守。
赵守冷哼道:“我又岂会与你们一般,读书人三不朽,立德、功、言才是煌煌正道。寄希望于诗词,乃旁门左道。”
你不和我们抢诗词便好三位大儒松了口气,张慎语气轻松的反驳道: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诗词何尝不是文化瑰宝?在我看来,院长反而是执念过重。”
赵守摆摆手:“懒得与你们辩解。”
他转而看向许七安,道:“主要是杨恭珠玉在前,让他们羡慕且嫉妒,其实云鹿书院对你是心怀善意的,与诗词并无关系。”
看了三位大儒一眼,笑呵呵道:“至少老夫不会像他们一样。”
他必须要向许七安澄清这件事,否则就显得云鹿书院怀着目的似的,总想着沾他诗词的光。
说实话,张慎等人的行为,实在有辱云鹿书院的形象。
许七安点点头。
他本人其实无所谓,反正诗词是前世剽窃的,并非他所作,做为一个没有根基的穿越者,能用诗词扩张人脉,换取利益,自然不能错过。
张慎三人不理会院长的嘲讽,热切的看向许七安,问道:
“你也好久没有作诗了,近来发生此等大事,有没有觉得热血沸腾,诗兴大发?为师几个可以帮你润色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