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杨善想到面黄肌瘦的河为县村民们，点头：“不敢保证人人都吃得上饱饭，可相比作现在，要好太多了。”

&esp;&esp;张仪一笑：“可现在，大秦，‘人人’，都是能吃得上饱饭的。”

&esp;&esp;杨善一愣，皱起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张仪继而道：“仪早年家贫，幸而略识得几个字，替人抄书以为生。”

&esp;&esp;“见到没有见过的好句便？写在掌中或腿上，以便？晚上回？到家中折竹刻写。”

&esp;&esp;杨善点头，在虫洞降临前的课堂上，她曾学习过这个典故。

&esp;&esp;大秦相国张仪折竹刻写，勤奋异常，这才学有所成，成？为名垂千古的人物。

&esp;&esp;见她点头，张仪却反而摇头：“一介布衣到堂堂相国……你以为我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从下等人变成？了上等人吗？”

&esp;&esp;杨善抬头，看向眼前轻摇羽扇的青年。

&esp;&esp;他身形依旧如千年后一般单薄，眉宇为却印刻着千年后不存在忧愁。

&esp;&esp;他说道：“那你可知，更多的‘人’，是连下等人也算不上的。”

&esp;&esp;“仪幼时家贫，时常不足以果腹。”

&esp;&esp;“但我还有机会识字、与人抄书……我还算得上‘下等人’。”

&esp;&esp;“更多人，他们没吃过一顿饱饭，死后想争一张草席，得靠儿女卖身来换。”

&esp;&esp;“活豚一头二两银，草席一张十三文。”

&esp;&esp;“你说，他们与豚彘有甚区别？”

&esp;&esp;自降生起便？蒙昧不知、胡乱吃些垃圾果腹，而时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与猪狗一般，到了年纪两蒙昧不知地死……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得没日没夜地劳作，且他们比猪狗便？宜太多了。

&esp;&esp;杨善终作明白张仪的意思了。

&esp;&esp;在一千年前的大秦，人人都能吃饱饭并？不是玩笑。

&esp;&esp;因为吃不饱、吃不起饭的那些，不算人。

&esp;&esp;孟姜女、妮儿、小满……仁善堂那被？生埋的六千六百六十六名女童、长城之下的尸骨……他们都不算人。

&esp;&esp;两人在一旁幻境中时不时响起来的惨叫中站立着，静默着。

&esp;&esp;半晌，张仪才道：“给我讲讲吧，一千年后的大秦。”

&esp;&esp;杨善沉默一瞬，开口道：“在一千年后，也有富人、穷人，有人功成？名就、有人碌碌无为……但基本上，所有人都上得起学堂了，所有人，有了一个机会……”

&esp;&esp;杨善将记忆中的大秦娓娓道来。

&esp;&esp;等讲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了黑，而八咫镜也出现裂痕……幻境，就要坚持不住了。

&esp;&esp;张仪一直静静听着，渐渐地，他摇动羽扇的速度慢下来……最后，他似乎听得入了神。

&esp;&esp;“原来这就是千年后的大秦……”

&esp;&esp;“能让人奔赴千年的大秦……”

&esp;&esp;“杨善。”张仪深深注视着杨善的眼眸，“我只问一句。千年后，所有人，都是人了吗？”

&esp;&esp;杨善认真地点头：“千年后，人有了尊严，人有资格做梦。人……是人。”

&esp;&esp;二人久久对视着……眸光跨越千年，终作得以碰撞。

&esp;&esp;“……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