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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之将 第88节

&esp;&esp;“有人要说,这可是个县丞,有举人功名,王爷却不给活路,恐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楚翊负手玉立,冷冷地轻笑,继续拔高声势,“要我说,就是连当官的举人老爷都会随时伏法受诛,人心才不会寒!谁敢阻挠新政,下场犹如此人!大家送了我一把万民伞,我就要为万民效力,为圣上分忧。”

&esp;&esp;谁能想到,这外表清雅却有雷霆手段的九贤王,私下里是个动辄耳朵红的纯情小子?叶星辞忍俊不禁,左右看看,带头赞喝道:“杀得好!”

&esp;&esp;“好!”“杀得好!”一石激千浪,四周腾起无数响应。

&esp;&esp;一同监斩的李青禾热泪盈眶,也喃喃重复“杀得好”。叶星辞想,他已经彻底为楚翊所折服,余生都将为其赴汤蹈火,竭诚尽智。

&esp;&esp;“杀得好!”

&esp;&esp;罗雨满手的血,浑身煞气,一边缝尸首,一边却高声为此人之死而喝彩,竭力捧场。这情形十分诡异,叫人毛骨悚然。于章远他们互相交换惊恐的眼神,最终选派宋卓上前献殷勤。

&esp;&esp;“凭啥我去?”宋卓不满地嘀咕。

&esp;&esp;于章远猛推他一把:“你性子最急,得罪他的地方最多。”

&esp;&esp;宋卓战战兢兢地靠近。

&esp;&esp;“罗兄,忙半天了,喝茶不?”他端着从茶铺买来的一盏热茶,手抖得碗盖都快掉了,“小弟愚笨,性子又急,从前有得罪之处,你别往心里去。哎呦,这针脚密密实实的,缝得真好,手真巧。”

&esp;&esp;罗雨冷冷瞥去一眼,停下手里的活。他就着宋卓的手喝茶,茶水荡漾,他不悦地蹙眉:“你哆嗦什么,都喝鼻子里去了。”

&esp;&esp;“于章远说,今晚给你洗脚,司贤和郑昆要给你洗衣服。小弟们的一点心意,罗兄千万别拒绝。”宋卓反摆了兄弟们一道,将另外三人都给安排了。

&esp;&esp;这一日过后,不待李青禾着手改制,翠屏城的豪绅开始自发推行新政,将自家田产该缴纳多少田赋算得明明白白,主动交到官府,并另掏腰包扶危济困。

&esp;&esp;新政试行成功了。以翠屏府为参照,在实际中总结利弊,快则下半年,晚则明年,便可推行全国。

&esp;&esp;叶星辞为一人喜悦,也为另一人心酸。一个始于情,另一个归于忠。太子一年多没达成的事,他的“妹夫”两个月便实现了。这绝非太子无能,正如楚翊锐评:他如今能办成多少事,和能力关系不大,主要取决于他所处的位置。

&esp;&esp;一场薄雪,掩盖了闹市的血。

&esp;&esp;人们走亲访友,街上车马骈阗。一切都和从前的每个新年一样,没什么特别。

&esp;&esp;

&esp;&esp;兆安下雪了。

&esp;&esp;最近天暖,雪落地成泥。年三十,夏小满背着礼物,踩着泥水往家走,松鼠小满则窝在斗篷的兜帽里,随着颠簸昏昏欲睡。每遇乞讨者,他就给一把铜钱,算是积德。

&esp;&esp;相比别的地方,天子脚下的乞丐更滋润点,每天都能去太子或皓王开设的粥厂喝粥,过年还有年糕。

&esp;&esp;夏小满转进一条巷子,停在“夏宅”,叩响门环。

&esp;&esp;家里唯一的丫鬟将他迎进门,接过东西。年轻的继母也笑脸相迎,口中寒暄:“小满回来了,宫里的差事忙吗?多住几天吧。”

&esp;&esp;女人对他很客气,甚至是敬畏,毕竟家中用度全靠他。父亲早就不守宫门了,嫌累。

&esp;&esp;夏小满跟女人闲絮几句,又去看看父亲,然后就不知该做什么,客人似的坐在堂屋吃干果蜜饯。丫鬟见他爱吃,就拿来更多的。

&esp;&esp;年夜饭后,就到了夏小满最厌恨的环节,年年如此。

&esp;&esp;父亲不出意料地喝大了,跪在神龛前哭天抢地,向祖宗诉苦:“我们夏家断子绝孙了啊,爹啊,我对不起你……我造了什么孽啊,就一个儿子,还当了太监……”

&esp;&esp;继母在旁偷瞄夏小满的脸色,尴尬地揉搓手帕。

&esp;&esp;守岁至五更,父亲怒干一碗鳖血、鹿茸等熬制的壮阳药。夏小满厌恶那股腥味,回了厢房。很快,小院里回荡起不堪入耳的动静,父亲喘得像夏天里的一条老狗。他烦躁地躲进被里,堵住耳朵。

&esp;&esp;现在的继母,是穷人家的女儿,先前去世的两个也是。尽管父亲克妻,依然有人愿意嫁。

&esp;&esp;娶妻时,“我儿子在宫里做总管”是他吸引对方的条件。成亲后,这话又成了他压迫对方的理由:正因我儿子在宫里做总管,所以我断了香火,你必须尽快再给我生一个。不过,三个继母皆无所出。

&esp;&esp;初一傍晚,夏小满回宫了。

&esp;&esp;家里不像家,只是过节时感受氛围的一个落脚处。可东宫也不是家,只是他当差的地方。直到靠近太子,嗅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熏香,他才找回归属感,心里也踏实了。

&esp;&esp;“不是准了你三天假,这么快就回来了?”尹北望从户部去年的账目中抬起头,累得眸子通红。

&esp;&esp;“在家没什么可做的,我也惦记着殿下。果然,你一天都没歇。一早刚祭祖回来,多累啊。人们说,大年初一干活,寓意今后都是劳碌命。”

&esp;&esp;“忙点好,忙起来没烦恼。”尹北望将灯盏移近了些,再度埋头审账,“叶大将军小年夜才到家,他兼领兵部尚书,兵部有几笔重要开支要经他过目,腊月二十八才呈到户部,我再细看看。”

&esp;&esp;夏小满道:“听说,叶大将军上元节前会入宫拜见叶贵妃,皇上也会去。”

&esp;&esp;尹北望点点头,没搭腔。

&esp;&esp;夏小满搬来一张矮几,跪坐在桌案旁,也开始算账。白皙指尖在算盘灵巧拨动,抚琴般优雅,盘珠相碰声清脆悦耳。

&esp;&esp;尹北望瞥他一眼,无声地笑笑,又不觉多看了他几眼,主动搭话:“你不是说,大年初一干活是劳碌命吗?”

&esp;&esp;“奴婢愿与殿下同命相连。”夏小满抬起脸,眸光熠熠。

&esp;&esp;尹北望欣然一笑,夸道:“我看你算盘打得比户部的官吏还好。”

&esp;&esp;“只要肯学,谁都能学会。”

&esp;&esp;“兴趣也很重要。”尹北望的思绪又飘过江去,“小叶就对这些提不起兴趣,你给他个算盘,他会忍不住拆了玩。”

&esp;&esp;夏小满抿着唇,故作专注,没有回话。

&esp;&esp;太子在算国库的钱,他则在算太子的钱。太子的私产分散于诸多钱庄,向民间放贷,按月取息。

&esp;&esp;这些钱主要是年俸,赏赐,田庄卖粮所得,皇后的父亲致仕归乡前留下的一笔财产,用夜明珠敲竹杠发的横财,外官的年节敬贽,以及公主出嫁前留下一大半嫁妆。

&esp;&esp;没错,嫁妆确有赤金万两,她只带走两千两和部分珍宝,余下的全都暗中送给了哥哥,供其与皓王抗衡。这些,叶星辞并不知情。

&esp;&esp;夏小满甩了甩打算盘而酸痛的腕子,又揉揉发胀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