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艾达隐约觉得这双金眼睛在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你是？”
&esp;&esp;“露维亚。”
&esp;&esp;她没特意告诉别人自己是龙，但也没有十分小心地掩饰。说话直愣愣的。
&esp;&esp;“你想知道什么呢？露维亚。”
&esp;&esp;“结局。大卫最后怎样了？”
&esp;&esp;艾达说：“他和公主结婚，然后被封公爵，守卫北境。这连小孩子都知道啊！”
&esp;&esp;露维亚向她道谢，临走时，不忘称赞她的故事：“你应该多讲一讲你自己，你令我印象深刻。尤其是你怀里藏的那把小刀。”
&esp;&esp;她指了指艾达的衣襟，刀柄已经露了出来。
&esp;&esp;等艾达反应过来，把刀重新掖进衣服里收好时，露维亚已无影无踪。
&esp;&esp;她化为龙身，飞落在希尔弗王宫角落的塔楼上，不时抖动翅膀，宛如站在屋顶休憩的鸽子。
&esp;&esp;在人类的文化里，龙可不是什么和平的象征。卫兵迅速在塔下集结，无数长矛指着她，更有弓箭手拉满了弓，蓄势待发。
&esp;&esp;露维亚很不高兴。
&esp;&esp;因为这座塔楼轻轻一碰就噼噼啪啪地往下掉砖，窗户狭小得连爪子都探不进去，里面几乎照不见光，黑洞洞的，闻起来还有一股陈腐的霉味。
&esp;&esp;伊瑟恩曾像囚徒一样住在这里。
&esp;&esp;“你们的王在哪儿？”她用龙语说道。
&esp;&esp;闻听这恐怖的咆哮，前排的卫兵已经面白如纸，双腿软得像两根煮烂的面条。更有胆小的，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esp;&esp;阿利斯塔始终没有出现。
&esp;&esp;匆匆赶来的是那侏儒弄臣，他身穿彩衣，头顶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女式冠冕，样子像王后的冠，上边却没有宝石，而是胡乱粘着几片羽毛，用一些不值钱的玻璃珠和贝壳做点缀。
&esp;&esp;仔细看，他穿的也是女装。戏仿贵妇人的样子，脖子上缠绕着项链，胸前绑着缎带蝴蝶结，三公尺多一点的身高，生生勒出了腰线。
&esp;&esp;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人前，手持一柄权杖。
&esp;&esp;何等可笑……
&esp;&esp;他竟用玩具指着她。
&esp;&esp;“大家不要怕！神明庇佑着希尔弗！”侏儒弄臣摆出架势，以奇诡的姿势挥动权杖。
&esp;&esp;露维亚大为困惑，不知道这人类哪里来的勇气。她猫抓老鼠似的勾住他的衣服，把他拎至眼前观察。
&esp;&esp;弄臣这才发现权杖根本没用，瞬间抖如筛糠。
&esp;&esp;他真心实意地以为陛下赏给他的权杖上附有神明的威力，能让他在这些人高马大的卫兵面前充一次英雄哩！
&esp;&esp;被主人欺骗的愤恨转瞬而逝，他立刻熟稔地切换回笑脸，小心而谄媚地开口：“是伊瑟恩殿下惹您不高兴了么？他没能让您快活对吗？等陛下从北境回来，我一定能说服陛下给您找一个更好的男人！”
&esp;&esp;露维亚费解地看着这个人类中的畸形儿。同样身有残疾，他本该知道受人欺辱，被人嘲笑的滋味。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伊瑟恩？难道，阿利斯塔对他更好么？
&esp;&esp;锐利的金眸长久地盯着他。
&esp;&esp;在巨龙无声的审视下，侏儒弄臣的精神很快崩溃，他开始大喊救命，过了一会儿，他竟呜呜地哭了。
&esp;&esp;呃，露维亚还什么都没干呢。
&esp;&esp;弄臣恨恨怨道：“我就知道伊瑟恩殿下喂不饱龙，废物！没用的哑巴！害死我了……”
&esp;&esp;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竖线，牙缝里喷出缕缕黑烟。危险的硫磺味在空气中陡然变浓。龙显然生气了。
&esp;&esp;侏儒弄臣因恐惧而再次挣扎，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他扯开腰带，金蝉脱壳般褪去外衫，从龙爪中逃脱。可他却误判了高度和落点，没能踩到平台。
&esp;&esp;“啊啊！啊——”
&esp;&esp;他刮擦着塔的外墙，一层一层地坠落，最后直挺挺地拍在地面。
&esp;&esp;露维亚愣了一下。
&esp;&esp;顷刻间，漫天箭雨朝龙飞来，铁簇撞在她坚硬的身躯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扭身喷了一口火，把箭羽烧作飞灰，熔融的铁水噼啪作响，像烟花一样炸开。
&esp;&esp;这根本就伤不到龙。
&esp;&esp;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esp;&esp;神王流放了她，同族也不喜欢露维亚，人类更不可能冒险亲近一头龙。
&esp;&esp;三百年来，即便不会说话也在努力和她交流的，爱上她本来面目的，就只有伊瑟恩而已。
&esp;&esp;他也许弱小，但他也很勇敢，同时爱憎分明。
&esp;&esp;伊瑟恩，我该把这些人都杀了吗？他们谁欺负过你？谁帮助过你？
&esp;&esp;早知道就带他一起来了。
&esp;&esp;她开始在王宫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尾巴拖在身后，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伊瑟恩高兴，同时把自己窝在心口的闷气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