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未消。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脑中闪过无数破碎的惨叫与血色画面。
手腕微动,冰冷的剑锋便要无情地切入那温热的颈项——
“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耳的破空厉啸自身后袭来!
一条银亮的“毒蛇”自暗影中暴射而出,精准无比地缠住了从卡斯帕背后死角刺来的第叁柄利刃!
偷袭者瞳孔骤缩。
未及反应,银鞭那头陡然发力,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他手中长剑瞬间被绞飞脱手,化作一道寒光钉入远处土墙!
紧接着,一股刚猛无俷的力道狠狠撞上他肋下!
“呃啊!”
剧痛席卷全身,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整个人便如同破麻袋般被一记凌厉的侧踢狠狠踹飞,重重砸在斑驳的砖墙上,筋骨寸断。
“卡斯帕!你没事吧?!”
伊莉丝手腕一抖收回长鞭,身影如风般掠至他身侧,金棕色的眼眸里盛满焦灼,上下扫视着他。
她的声音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
卡斯帕身形猛地一僵,仿佛从一场血色梦魇中被强行拽回。
眼底那丝妖异的红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悸后的苍白。
他迅速收剑入鞘,动作带着一丝僵硬,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我家伊莉丝……”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试图用惯常的戏谑掩饰,“进步神速,竟能护着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伊莉丝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即目光如电,锁定地上那个刚才被他剑锋抵住咽喉、因剧痛和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的幸存者,声音森寒,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幸存者却猛地抬头,定定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空洞绝望,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下一秒,他身体剧烈抽搐,深色的面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一片迅速扩大的、不祥的湿痕。
浓得化不开的甜腥铁锈味瞬间在狭窄的巷弄里弥漫开来。
伊莉丝心头警铃大作!
与此同时,卡斯帕已俯身探向墙角那具被踢飞的躯体颈侧,指腹下脉搏沉寂。
他收回手,声音沉如寒铁:
“没气了。”
“怎么会……”伊莉丝看着地上迅速蔓延的暗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她,“明明……只差一步!”
“死士。”卡斯帕掰开幸存者紧咬的牙关,一股浓黑的污血涌出,他声音冰冷地宣判,“舌头齐根而断。即便活着,也问不出半个字。但……”他眉峰紧锁,扫过地上叁具尸体,眼神锐利如刀,“这些人身手稀松平常,背后之人似乎并非真要灭口这些孩子,倒更像是……”
“调虎离山?!”伊莉丝脑中灵光炸现,脸色瞬间惨白,“糟了!高礼帽!”
话音未落,她已如离弦之箭,头也不回地朝着高礼帽的住处狂奔而去!
——
验尸间里,冰冷的气息混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凝固如铁。
微胖的尸体静静躺在惨白的石台上,在这个月已经是第二具。
那顶标志性的高礼帽和随身的零碎物件被取下,整齐却冰冷地陈列在一旁。
当伊莉丝循着线索撞开那扇门时,看到的便是高礼帽瘫倒在自家华贵地毯上的景象——中毒身亡,身体早已僵硬。
餐桌上,几只吃了一半的樱桃蜜糖挞散落着,晶莹的糖浆与果酱凝固在精致的瓷盘边缘。
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如同某种诡谲的抽象画,从他身下无声地洇开,缓慢地、贪婪地吞噬着昂贵的手工地毯,散发出甜腻与腥腐交织的死亡气息,仿佛在低语着命运无常的冰冷箴言。
指节攥得咯咯作响,伊莉丝盯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尸体,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不甘与怒火,几乎要将她灼穿。
“这便是你穷追不舍,掘出的‘真相’?”
莫甘娜枯瘦的手指在冰凉的象牙扇骨上缓缓摩挲,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能查下去!他分明是被灭口!背后定有主使……”伊莉丝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试图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够了。”莫甘娜抬掌,冰冷地截断她的话,长长叹出一口气,那叹息里仿佛承载着整个梅尔基亚的重量,“树大根深,枯枝败叶在所难免。这潭水底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早已是沉疴痼疾,药石罔效。再查?”她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直刺伊莉丝,“你可知要牵连多少条性命填进去?”
“只差一点!夫人,再给我些时日,我定能将幕后真凶揪到您面前!”伊莉丝几乎是在恳求。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你以为我不想将这污秽连根拔起?”老妇人语重心长,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可有时,过刚易折,操之过急,反会坏了大事。”
她缓缓转首,望向窗外。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在天际翻滚、堆积,如同千军万马压境,沉沉地挤压着城堡的尖顶。
空气闷得让人窒息,酝酿着一场仿佛要撕裂天幕的暴雨。然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数十载的经验冷酷地告诉她——梅尔基亚的天空,吝啬雨水。
她枯寂的目光穿透翻滚的乌云,望向更渺远不可知的深处。
或许,在灵魂某个早已干涸龟裂的角落,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地,在隐秘地期盼着一场真正能浸透这片腐朽土壤、涤荡一切污浊的……倾盆大雨。